凌迟般急雨也忽然收势。
墨燃缓缓睁开眼睛,看那引魂灯安然无恙,这才松口气。抬头看,却被眼前景象震得无言。
那横贯阴阳二界瀑布不见,叶竹筏漂泊在浩瀚无垠宁静湖泊上,那湖泊是深蓝色,流淌着点点星光,无数微弱精魂犹如鱼群,在其中游曳穿梭。两岸芦苇丛生,萦绕着朦胧光华芦花四下飘荡。
左右两端,苇叶深处,有男女幽歌梦般飘来,似是哀愁,又似安详。
“身入雷渊,四肢糜尽成泥膏。颅落旷宇,目沤发枯碾作尘。食心肠,赤蚁煌煌。啄腹脏,兀鹫茫茫……唯魂来归……唯魂来归……”
怀罪拾起树边靠着芒杖,朝河水里轻轻点,张通体碧绿、翘头处系着白线竹筏凭空出现在岸边。
“事不宜迟,请施主上船吧。”
死生之巅泉水通着鬼界,这是众人皆知事情,不过因为有结界相阻,并不是说顺着河流就能成功去到阴间。
怀罪大师竹筏施符咒,令其可通阴阳,因此船行千里,墨燃孤身人坐在上面,不出半日,就来到个瀑布前。
黄泉瀑布。
渐渐苍白。
“大师!”
忽然有人这样唤着他。
“大师!!”
雀跃,热烈。
黄泉碧水东流去,身前种种不得追。
墨燃在竹筏上又飘很久,忽然间,座高耸入黑天牌楼出现在沉重夜色里。
离得近,他看到那牌楼整座硕大无朋,恢弘壮阔。但细小处却是鬼斧神工,飞金走彩。它犹如只披满蜜蜡串珠,金石玉片恶兽,辉煌璀璨却阴狠诡谲,它蹲伺在黑夜里,张开腥臭血口,等着古往今来无数孤魂野鬼送入肠胃。
再近,瞧见
这瀑布上临寰宇,下接九幽,竟是无边无际,浩浩淼淼。卷珠帘飞流直下,水雾飞溅,渺如薄烟。
墨燃还没细看,那竹筏就载着他直挺挺地朝那史前巨兽般庞大水帘俯冲而去。未及他反应,刹那间强大水柱像无数把尖刀似要将活人血肉撕裂!击穿!
“师尊——!”
危难之际,墨燃却只挂心怀中引魂灯,他将魂灯紧紧护在怀里,任由涡流急旋,天昏地暗,也不曾松开……
不知过多久,那震耳欲聋瀑流声倏忽消失。
怀罪立刻循声望去,只见墨燃提着盏金光和红光交汇引魂灯,飞般地自远处奔来。
晨曦本耀眼,可这个青年眸子却比初阳更亮,水晶般粲然生辉。他跑到怀罪面前,脸颊微红,微微喘着气,却是抑制不住地兴奋。
“找到。”墨燃拂开额边碎发,把载着楚晚宁人魂灯笼紧紧揣在怀里,“他没有不愿意见,他在……在这里。”说着指指怀中灯,又似有些不舍得,犹豫片刻,想把灯递给怀罪,但手伸出没几寸,又收回来。
怀罪微不可查地松口气,上下打量他番,好笑道:“既然是你找到他,你抱着就好,不用给。”
墨燃便很小心地继续抱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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