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个小青年,快请坐。阿宝坐下来,手拿块西瓜。雪芝娘说,最近好吧。阿宝说,还好。雪芝娘说,真是难为阿宝,好事多磨,定要理解。阿宝说,理解。雪芝娘说,目前确实有点烦难。
阿宝不响。雪芝娘说,雪芝哥姐五个,分配到乡下种田,苦头吃足,怨气也就多,得知雪芝认得阿宝,晴天霹雳,跳八丈高,致是反对,三天两天,写信来骂雪芝,还骂,讲阿宝居心不良,文化低,工作差,雪芝爸爸,本来就反对,只能摊底牌,阿宝,真是对不住。阿宝不响。雪芝娘说,阿宝,相信,直是帮雪芝,现在见面,晓得阿宝,完全是个好青年,心里多少难过。阿宝说,阿姨,应该是讲对不起。
雪芝娘说,雪芝哭过几趟。阿宝不响。雪芝娘说,答应,阿宝,要坚持到底。阿宝不响。雪芝娘说,坚持下去,不要怕,跟老头子,哥哥姐姐,抵抗到底。雪芝娘讲到此地,落眼泪。阿宝说,阿姨,真不好意思。雪芝不响。
贰
秋天个傍晚,阿宝爸爸从外面回来,闷闷不乐。阿宝娘说,见到欧陽先生。阿宝爸爸说,嗯。阿宝娘说,情况还好吧。阿宝爸爸不响。阿宝娘说,欧陽先生是残疾,还是痴呆。阿宝爸爸说,走进铜仁路上海咖啡馆,就吓,看见个怪人,等于棺材里爬出来僵尸。
阿宝娘说,瞎讲啥呢。小阿姨说,吃夜饭吧。阿宝爸爸坐下来说,等于件出土文物,约去见面。阿宝娘说,说戏话。小阿姨说,吃饭。
阿宝爸爸说,攀谈几句,已经明白,欧陽先生不看书,不许读报,不参加政治学习,已经关廿几年,现在放出来,样子古怪,根本不懂市面。阿宝娘不响。阿宝爸爸说,口四十年代上海腔,开口就是,兄弟,兄弟,还叫当时名字,小昌,兄弟,已经出来,回来。问句,先生好吧。先生点点头。阿宝说,先生是啥人。阿宝娘说,爸爸老上级。阿宝爸爸说,先生总以为,上海现在刚刚解放,现在是!”950年,怪吧,谈来谈去,重点还谈情报工作。阿宝娘摇摇头。阿宝爸爸说,几只旧皮箱,样锁廿几年,落实政策,开封条,原物发还,锁已经锈坏,箱子里老式行头,先生拖出来就穿,老糊涂,脚上,还是过去香槟皮鞋,身西装,!”943年秋天见过,香烟灰派力司料子,流行三粒纽式样,老规矩,胸袋露出发黄手帕,内袋里副金丝边眼镜,同样放廿几年,老眼昏花,七老八十人,戴四十岁平光眼镜,箱子里所有衣裳,裤子,帽子,陈年水渍,浑身皱褶,照样拖出来,穿戴出门,走进咖啡馆。阿宝娘声叹息。阿宝爸爸说,端起咖啡杯,照样斯文相,当年派头,谈政治形势,!”945年形势,!”949年形势。小阿姨说,谈政治,火烛小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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