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头说,有空,再去看看,老小,到底去啥地方,唉,上海,真是无啥意思。
这天下午,阿宝再次走进淮海路国营旧货店。满眼是人,店堂宽阔,深不见底,钢琴摆满后门内外,以及附近弄堂,过街楼。店里营业员,精通种种旧家具,方台子叫“四平”,圆台叫“月亮”,椅子叫“息脚”,床叫“横啊”,屏风叫“六曲”,梳妆台叫“托照”,凳子统称是“件头”,方凳圆凳,叫“方件”,“圆件”,时常有东张西望顾客,也许跟阿宝样,寻觅自家或亲朋家当,看到,当然不可能赎回,但可以紧盯不放,或是长长瞥,眼神发呆,摸摸,问句卖价,离开。犹豫性格之人,几步几回头,预备过几天重来,有空再来看看,也许直等到旧物消失,会鼓起勇气,打听去路,与营业员攀谈。营业员说,卖脱。啥。
大概是前几天吧。买客,是哪类人呢,大概做啥工作。营业员心情好,敷衍几句。有警惕心,就立刻反问,喂,做啥,公安局,介绍信拿出来。提问人立刻做缩头乌龟,走路事,这块地方,再不会来。另种人,眼寻到钢琴,或者沙发。营业员说,古董提琴,越古越艳,古董钢琴,难,钢琴要买这种老牌德国货,但太旧不好,钢丝容易松,容易走音,经常要校,沙发嘛,这件是法国真正老货,骨子硬,扶手雕工精细,泡钉,丝绒面料,绷带,鬃丝,完全进口料作,底盘高级弹簧,包皮括“库升”,即弹簧软垫,样样货真价实,赞。来人不响,改变计划,里外环境,看个两三遍,看明详细位置,时间,何时人多,人少,中午转到附近,吃碗菜肉馄饨。般是下午到两点,客流少,或者四点钟,前面挡部黄鱼车,多数人,走不进某条家具形成夹弄,此刻光线也最暗,时辰到,东看西看,直接来到既定位置,四面瞄,摸出裤袋里旋凿,或拎包皮里剪刀,戳,剪,撬,挖,拿到只纸包皮,或者铁皮小盒子,连工具摆进人造革拎包皮,拉链拉,佯装客人,全身放松,东看看西摸摸,马上滑脚走路。这就是保卫个人私产,或侦查他人财产,巧取夹藏情节,寻宝,是世界永恒主题,是这家远东最大旧货店,辉煌时代惊鸿瞥。当时小道消息多,传闻有人躲进旧橱,关店后,半夜出来作案,店里因此养两头狼狗,夜巡逻三遍。最轰动事件,是附近几个小囡,某日到旧沙发上蹦跳吵闹,结果踏穿只法式洋缎单人软椅,露出内衬包皮赤金链,两大卷美金。因此,堆满旧家具店堂与马路,像苏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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