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脚划船,请船夫划到老家平舍。阿宝踏进船舱,船就荡开去,船夫眼看出,阿婆是老同乡,阿宝蓓蒂,是“山里人”。阿婆笑笑说,不会乘船,此地全叫“山里人”。阿宝不响。阿婆说,脚划船,实在是狭小,脚进去,先要勾定,慢慢踏落船舱,上岸,记得脚跨到岸,踏稳,另脚勾牢船帮,再慢慢上来。大家无话。三个人坐定小舫,浆响,船就朝前走。阿婆说,这样只单船,像过去女瞎子坐,到喜庆人家去“话市”,两女男,弹琵琶,女瞎子唱“花调”。阿宝说,唱啥呢。阿婆说,样样可以唱,唱。蓓蒂用力拉阿婆说,阿婆。三个人不响,行舟如叶,只听船桨之音,当时水明山媚,还可动目,少息就陰冷起来,船狭而长,划得飞快,眼前望澄碧,水网密布,寒风阵阵,阿婆心神不宁说,多年不回来,根本已经不认得,绍兴话,也不会讲。
阿宝说,不要紧。歇工夫,河上飘起雪珠,船夫盖拢乌篷,阿宝感到屁股下面,是冰冷水流。枫叶落,荻花干,远方隐隐约约,山峦起伏。
阿婆对船夫说,弟弟,这是会稽山吧。船夫说,是,路是不少。阿婆说,老家,平舍朝前,有个山坳。船夫说,这是梅坞。阿婆说,是呀。
船夫说,这地方,已经无人住。阿婆不响。
最后,船到平舍。三人上岸,见群农民收工过来,其中妇人回答说,山坳边梅坞,真不住人。阿婆说,啊。妇人说,穷埭坞,人家早搬走,逃光,只剩野草,难得有人去放牛。
阿婆慌起来,提到自家四叔名字。妇人说,早死,湍煞哉。阿宝说,啥。阿婆说,就是投河死。阿婆哭起来。蓓蒂吓。阿宝问农妇说,阿姨,此地有招待所吧,就是旅馆。农妇摇头说,乡下哪里来旅馆。农妇带老少三人,走进间大房子,相当破败。阿宝拿出五块钞票说,阿姨,此地有夜饭吧。
看到钞票,农妇两眼亮。阿婆面哭,面夺过钞票说,房钿加饭钿,哪里用得到五块,块洋钿,尽够。阿宝付块钞票,农妇高兴接过,塞到旁边男人手里,准备夜饭。歇工夫,饭就上来,霉干菜,霉千张,碗盐水青菜,每人钵薄粥。蓓蒂看看,吃书包皮里梳打饼干。
阿宝吃两口菜,不想再动。阿婆说,乖囡,这是乡下,只有阿婆吃得惯,从小直吃。台子下面,几只鸡狗走来走去。周围是热闹农民,男女老少,每人端只碗,进来出去,边吃边讲。几个小姑娘盯蓓蒂不动,蓓蒂送每人块饼干。阿婆说,蓓蒂自家吃。农妇说,现在好多,早几年,种田日,吃不到斤谷。男人说,五年前,清早跑到十里路外,万古春酒厂大门口,抢酒糟当饭吃,半夜就去排队,天天打得头破血流。阿婆说,酒糟是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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