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白。小毛不响。小毛娘说,小毛,就写写姆妈,可以吧。小毛点头。
小毛娘说,几年里轮不到劳动模范,眼看别人得奖状,搬到棉纺新村,住新工房,姆妈为啥不气,不吵。小毛爸爸说,老皇历,不要翻。小毛娘说,要是别人,吵到地上打滚,出娘倒皮,骂山门,哭天哭地,姆妈为啥做不出来。小毛说,为啥。小毛娘说,荣耀不归,归领袖,想到此地,有啥委屈。小毛说,为啥女工经常吵。小毛爸爸说,女工只计较小问题,男工陰私,表面大方,最有野心。小毛说,为啥机修工,全部是男人呢。小毛娘说,机器里爬上爬下,过去讲是不体面,难看,不方便。小毛不响。小毛娘揩眼睛说,当然也委屈,只是姆妈,这辈子要理解人,生世,要帮人。小毛说,记下来。小毛看眼领袖像,想起前天,银凤忽然走上楼来,看看五斗橱上这张像,银凤笑说,比居委会还大呀。小毛说,姐姐,有啥事体。银凤说,姆妈呢。银凤碎花薄棉袄,胸口臃肿,纽扣松开,露出里面垫厚毛巾,小毛看,银凤面孔红,掩紧说,走。小毛不响。银凤就下去。这天夜里,父母做夜班,西康路24路电车,当当当,开过去,听见二楼爷叔声咳嗽,银凤上下楼梯,接水,然后变静。老虎窗外面,北风寒冷,听见西康桥方向,夜航船马达声,船笛声,苏州河叶家宅带,河对面长排粪码头,岸边空舱粪驳子,吃水浅,甲板摇摇晃晃,高过防汛墙。小毛眼睛有点酸,弄堂隔壁西康路小菜场,即便闲难时期,过几个钟头,郊区送菜黄鱼车,带鱼车,就要集中到达,直吵到天亮,长寿路两边,东北西北,无数工厂中班夜班交接。大自鸣钟居民十五支光电灯,盏盏变暗,夜深,棉被开始发热。
叁
礼拜天下午,沪生走进大自鸣钟弄堂,理发店大门口,有两个小姑娘跳橡皮筋,个是大妹妹,另个是隔壁弄堂兰兰。沪生看看门牌说,寻三层楼小毛。兰兰说,来带路,小毛功课做不好,罚写字。
两个小姑娘,领沪生进店堂。收音机播放本滩,丁是娥《燕燕做媒》,悠扬至极。沪生走过排理发椅子,到二楼,扇房门敞开,银凤抱囡囡吃奶,上三楼。小毛听到响声,挡到门口,警惕说,做啥,快下去。
大妹妹说,人客来呀。此刻,小毛看到兰兰背后沪生,相当高兴。
两人到方台子前面,刚讲几句,小毛回头,大妹妹与兰兰手脚更快,拉开碗橱,每人捞只红烧百叶结,块糖醋小排。小毛气极说,快点滚,滚下去。两个小姑娘串银铃,飞快跑过沪生身边,乒乒乓乓逃下楼去。沪生笑笑,看老虎窗外,满眼是弄堂屋顶,两人讲几句,也就下楼。二楼银凤拉开囡囡,胸口掩说,出去呀。小毛说,这是朋友。
沪生朝银凤点点头。
两人到底层,出后门弄堂,顺西康路,直朝北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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