枕霜流已经老去,成为现在这个形销骨立落魄中年人,他没有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习惯,不过偶尔面孔映在水面时候,也会皱眉弹指拨乱平静水镜,不想看自己现在这副模样。
可在他心里,却沧江永远是那个涉溪而来少年,再鲜活不过,再生动不过,再引人倾慕不过。哪怕如今沧江只是个面目模糊影子。
如今物是人非,环境也从流过春溪芳草地变成如今庄严广阔宫殿,但只消他们两个彼此对视眼,时光便依稀还是旧日模样。
寒千岭缓缓从却沧江背后转出来,他这回终于有空抬手把自己唇边挂着血痕拭去。他还剑入鞘,走到枕霜流三步之外位置,如此大动作在大乘修士神识里简直像是蹦到肺泡上打鼓,但枕霜流都不曾把眼风朝着他稍微偏偏。
怨恨如同潮水样缓缓从枕霜流身上消弭。
沧江不人不鬼,周身气质也阴森幽暗,就是在人间哪个最不讲究山野小庙里现身,也只配被人请道士来拿黑狗血泼,点也别想吃着香火供奉。
可就是这样却沧江,依然让枕霜流自惭形秽。他冰冷颤抖手指试图去碰触却沧江漆黑影子,却刚刚抬到半又缩回。
他手上还沾着点寒千岭血。
却沧江略垂下头,在风声中拨动出笑声拟音。百年不见,他好像在交谈上也有点生疏,只是既然情意未变,那再多相处磨合都只有幸福。
“还记得吗?”却沧江这回模拟人声,是洛九江和他对着连说十几天相声都没能有幸得听轻柔:“和那时候样啊。”
此时此刻,世上只有件事还有意义,那就是他终于鼓起勇气再抬起手,把自己指尖搭进那片寒凉虚影中间。生死天堑下阴冷温度,可触及那刻带来感受,却是世上没有样东西能够让他答应点头置换幸福。
他重新见到沧江,他重新与沧江指尖相贴,他们彼此又次呼唤过对方名字。
是,和那时候样。
几百年前,枕霜流还不叫枕霜流,只是老灵蛇主座下个普通杀手,排序作为“丙二十三”。他在次新任务里沾满手干涸血痂,想到溪边洗净,恰好遇到偷偷溜进灵蛇界里却沧江。
“你说对。和那时候样,你竟然还记得。”枕霜流嗓子像是被什沉重东西压住,听起来哽塞到有点奇怪,他在泪水之中挤出笑容来,同样用自己能发出最柔和声音说:“你也和那时候样,没有点分别。”
百年过去,生死离别之后,却沧江独身做鬼,个人在疯狂幽冥之中度过漫长孤寂时光。就是本性再豁达潇洒,他也多多少少地沾上幽冥底色。却沧江刚现身,甚至让直挨打不还手寒千岭在他背后霎时拔剑,可落在枕霜流眼里,他与几百年前并无区别。
却沧江还是那个朗笑着黑袍少年,唇角微勾,眼底噙着点好奇和善意微笑,腰背挺得笔直,和他在咫尺间相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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