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来时候,是第百八十六天。
距离差不多有个人样,还隔整整三个月时间。
靠坐在病床上,垂着两条腿。
白鹿没有带图鉴过来,而是打开两份档案袋,左右,搭在膝上。
左边是叠病危通知书,估计压不少账单,厚度惊人。
“差点就……不,希望还不是太迟。”
他照常给念本书,都是些耳熟蘑菇学名,书页沙沙地翻动,他念十来页,突然把书掖上。
“想很久,为什你会是朵蘑菇。”他道,“因为外面在下雨,而你没有伞,对不对?”
他说话声音带着模模糊糊毛边,发霉似,听得难受,手指弹动下。
希望他好好当本有声读物,不要随意窥探心思。
又个噩梦。
梦里被困在钢铸模具里,动弹不得。用有限菇生经历来看,八成是被人捕捞做成蘑菇罐头。枚钻头挺进来,把颗肉心反复穿凿,打散搅匀,只留下层裹着汤汁肉皮。
薄皮大馅,肉甘味美,痛不欲生。
他们在胸口上钉枚金属易拉环,不时把连皮带骨掀开来,看心熟几分。
战战兢兢,毫无睁眼勇气。不管他们说什,只尽身为食材本分,愁眉苦脸地装死。
玄妙感觉。
几乎在四发子弹命中周洪同瞬间,贯穿心口,把牢牢钉死那几枚楔子松动。这不人不鬼躯壳轻飘飘,从大巴车厢里漏出去。
不再像朵蘑菇那样,依托在穷山恶水之中。
几乎要喜极而泣。
白鹿依旧没什声息地立着,擦肩而过瞬间,他似有所感,朝方向看眼。他眼角似乎有什东西在闪烁,睫毛是湿。
“这是欠
抗议轻微而又无力,大概还比不上脊蛙次屈腿反射。
他却顿住。
手背上微微热。
人滴泪,油锅里溅出簇油。它们以同样火候烫伤。
不情不愿地,皱起眉毛。
期间还有黑心商家摸着胳膊,挑肥拣瘦,用针管扎,给这朵并不肥美蘑菇干注水。还有人握着手,声调低缓地说话。
……深度昏迷……高压氧舱……呼吸管破坏粘膜……生命体征监测……百八十五天……
“神经系统损伤严重,不容乐观,即便醒过来也会出现智能障碍……但能检测到脑皮层活动。”
“知道。抢救时候,已经心跳骤停十分钟。”
身边褥子微微下沉,有人把下巴抵在手背上,有点疲惫地蹭蹭。
“谢辜,”他道,“你该醒过来。”
他又断断续续地说些什。
听不分明。
他声音离很远,毫不通透,每个字都散射着层菌丝似毛边,眼皮越来越沉,无论如何也捞不住其中伏窜信息流。只隐约看到隧道尽头,立着他瘦而长身影,白光光,刺眼得要命。
撑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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