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十六年里,同灯在这大泽寺里呆得快要入定。若不是玄悯和薛闲时不时会来趟,他怕是连仙都修几轮。
不过这些年,江松山倒是比以前多点人影。因为自三十多年前黑石滩战后,太常寺太卜便知晓大泽寺之于国师意义,没过几年,江松山山腰处便多间独屋,门匾上盖朝廷印,专供守山人落脚。
守山人挑是有经验山夫,吃着点儿薄俸,简简单单守山太平。
他要做事倒是不难,就是定时巡山,看着点路过之人,不让寻常人随意登上江松山,毕竟大泽寺内同灯偶尔会替人受灾,若是有人莽莽撞撞地上来,总有被牵连危险。若是山中忽然忽起雷火,便及时报给衙门,免得再烧回山。
虽说是多个人,但实际上,守山人巡山也只是顺着山腰走,不会冒冒失失地顺着老石阶,去荒废大泽寺转圈。所以这守山人和同灯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,三十年下来,同灯也没见过他回,只是知道有这个人。
人世间数十年光阴说慢是极慢,诸如孤身人站在山寺中时,每弹指都像是生,总也瞧不到尽头。但是说快又是极快,转眼便是白云苍狗,东海扬尘。
大泽寺里岁月总是这样时快时慢,以至于久之后,同灯也记不得自己究竟在这里点多少年灯,只能通过身上偶尔出现灾祸和痛楚,来判断时日——
那人病又很快好;
那人躲过场灾;
那人这世结束;
某年早春,清晨山间薄雾还未散,个少年人便背着个灰布包袱上山。暮冬遗留寒气还未全消,山间更是阴湿,这少年人却将袖子挽到小臂,露出薄而精健肌肉来。
他皮肤算不上白,看就是从小干活,在日头下长大。他头发束得高高,丝不苟,筋骨间处处透着力道,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年人特有意气。
他是上任守山人儿子,现今上山,是来接这守山职位。
少年在山腰守山房边停下步子,解下包袱进门。他将包袱放在里间床铺上,又扫眼屋内布置,便熟练地收拾番,拎起屋里木桶,背手关上屋门,朝山间深处走去。
他本意是要去山
人生在世寿数总是难以说清,有长有短,同灯替是灾祸痛楚,而不是寿数。所以那人并非世世长寿,只是即便亡故也是无灾无痛,安安静静地闭上眼。
世帝王,世蜉蝣,世乞丐,世沙弥……
盛衰否泰总是交替,所以那人自帝王之后,每世寿数都不长,不过短短百来年,已经几入轮回。上世沙弥终究还是只活三十余年,死时病痛虽然全由同灯担,但也仍是短寿得可惜。
不过这世,落在那人身上灾祸病痛似乎少得多,以至于整整十六年,同灯只替他担过回大些病痛,剩余净是些小事,不足挂齿。
虽说灾祸少是好事,但另方面,牵连也跟着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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