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死都不怕,为何怕上路?”薛闲问句。
那孤魂又是颠三倒四地说半晌,薛闲才勉强听个明白:他怕上路,他就得去过他下辈子,但他妻子还留在这辈子呢,他怕走就再也没机会见。
“赖着也没机会见。”薛闲道,“你被缚在这处,走不。”
那孤魂哀怨地看他眼,又连说带比划地讲许久:若是下辈子还能记着去寻她就好,也就不那样难受。若是还有缘分,最好从幼年时候就能遇见,看着她点点长大,从小姑娘变成大姑娘,然后娶她,也不用像戏文里那种生生死死,最寻常小日子就行,最好……还是别再有战事……
薛闲看着满野尸骨,听着他酸唧唧长篇大论,居然也没嫌烦。
疯疯癫癫。你们也就这听耳朵,走吧走吧,再睡会儿回笼觉。”
“可没那闲得慌,再说,再续命还得?”薛闲漫不经心地答句,冲瞿老头摆手,推着玄悯出门。
问到想问之事,二人自然不会再多耽搁,当即循着村里阡陌纵横小道,朝村口方向走去。出村半途,路过那河塘时,薛闲不经意地朝远处瞥眼,却见那伤兵果真直直地守在门前,似乎打算站便是六十年白头。
他其实并不太能理解这种过于激烈感情,不论是瞿老头嘴里那个“祖上情种”,亦或是哭得脸狰狞伤兵,他们所作所为之中包含那种感情,他着实难以感同身受。
他曾经也碰见过个行伍之人,约莫是六七十年前。
他临走前,顺手丢给那孤魂根长绳。
“给绳子作甚?已经死,也不用吊啊?”那孤魂木着脑子道。
薛闲没好气道:“在左手腕子上缠圈,做个记号,你不是下辈子还要寻人?虽然也没法让你记着这些鸡零狗碎,但做记号终归显眼些,没准执念够深真能寻着。”
那孤魂徘徊大半年也只是因为这点儿心
那是极北之地片大漠,他循着天时去布些雨水。到那处时,就见狂风吹搅之下,风沙漫天,地上尸骨累累。被烧毁战车、破碎战旗以及腐朽断裂甲胄铺十里。
那个兵将当时就孤零零地坐在战车边上,脚曲着,虚空蹬在翻起轮上,支着脑袋看着身边破旗。
薛闲只看眼,就知道那是个死大半年野魂。别都早早上路,只有他,也不知惦念着什,迟迟不走。薛闲生性有些懒,且算不上热心之人,本不打算管他,兀自布雨便要走,结果那孤魂却将他叫住。
那孤魂大约徘徊久,脑子有些浑,也不管薛闲是何人,就这拉着他絮絮叨叨地蹦豆子。他就同那伤兵样,话说得颠三倒四,颇有些难懂。
薛闲做事向来看心情,那天他恰好看着遍野尸骨有些感慨,所以对那孤魂忍耐度略高些,容忍他讲许久废话。总结而言不过两件事,是“若是这仗赢就好”,二是“不敢上路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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