尘不到回说:“那倒是件好事。”
但他良久后又看向卜宁补句:“不是从小就爱留些后着,就当这是送你个。”
“师父不怕用错时候?”
“你天赋灵窍,点便通。
他什也顾不上。
不知道谁来谁走,谁还没能收到消息,谁又加进阵局。他只近乎机械地试着自己所知所有方法,然后在泥沙尘土和粘稠湿雾里回下头。
他对着谁说句什,似乎还苦笑声,乍看上去如往常。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什。
只在许久之后,听见身后卜宁沙哑回答。
卜宁说:“……师父教过种阵。”
彼时,钟思在百里之外牵马入城关。
那是岁终之月,到处都在祭祀百神。城里撤宵禁,腊市刚摆便红火热闹,灯笼长长串,挂满城。祭神面具悬在高杆上,跟尘不到下山所戴有三分相似。
收到卜宁传书时候,他正停在某块摊前挑拣着稀奇玩意,那罐石料特别棋子就是要捎给卜宁。
但他展开金纹纸笺时候,棋子却翻满摊。
他把牵马绳拍在摊贩胸口,匆匆丢下句“送你”,便转步去城墙背处,连城都来不及出就开道阵门,直通尘不到所在地方。
因为除尘不到,这里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压下那样滔天祸事。
所以老毛最初是庆幸,还松口气。
尘不到修化过数以十万百万计尘缘,刚刚这场,不过是其中之。难虽难,却无伤根本。
但下刻他就僵住。
他想起那层隐隐浮动淡金色印记是什……
那句话其实很轻,轻到卜宁可能根本不想说出来,但钟思听见。哪怕那天发生所有都像梦样模糊不清,他都记得那句话。
他盯着卜宁毫无血色脸:“哪日教,什阵。”
卜宁答道:“下山前……封印阵。”
那是尘不到教会他最后样东西,跟以往教任何个阵局都不同。那个阵阵眼就落在死门,几乎不留余地。
卜宁当时说:“师父,这阵太凶,怕是平生都用不上。”
他在那端落地,便再说不出话。
他不足5岁上松云山,及冠之年下山,进过笼送过人遍数不清。直到那天看见师父他才知道,原来世间尘缘那多……
多到聚集在起居然望不到边,多到能把千倾山林变成魍魉炼狱,把仙客拉进秽土,从人人敬重到避如蛇蝎,好像只是瞬间。
多到……他觉得自己十多年来好像什也没学下来。否则怎会掏尽所有,也没能让师父身上尘缘消减分毫。
通传信笺再飞不出山,符纸还没成形就在黑雾里皱缩成灰,落进早已枯焦荒草里。还有卜宁阵石被碾成细末,夹在风里。
那是天谴啊……
山寺钟敲第三下,这在漫长世间不过是个须臾。
须臾间,天翻地覆。
松云山上烹着那壶茶,他们喝不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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