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是情急。”张岱说,“那是情急之下踏错步而已。”
谢问却摇下头。
他嘴唇微动,似乎想说些什。最终目光扫过张岱赤红色眼珠,没开口意思。
张岱心里不甘和愤怒却更甚。
他生平最厌恶就是这种目光和这种神情,仿佛对着他就无话可说,不屑于多讲个字。
他充血眼珠转不转地盯着谢问,咬着牙嘶声说:“这样……这样又是谁害呢?本可以善始善终,辈子当个规规矩矩山下外徒,入笼出笼,穿巷过市,有那多想做事,那多想渡人,如果可以好好过完那辈子,好好入轮回,谁又想变成这副模样?!”
谢问:“你觉得是谁害?”
这句反问,让张岱气息猛地急促起来。他呵呵喘几口气,哽好会儿没能答话。许久才厉声道:“因为你不肯救!”
“你不肯救……”张岱喉咙里滚下,“请你救,但你想都没想就遣走。——”
想求你,想给你磕头。
凡夫俗子隔层。
这样人,谈什悲悯。
就像此刻,庭院里尸骸遍地,里面是他后世门徒,还有他曾经当做宝贝养在山里亲徒。
可即便这样,他看过去也只是微垂眼眸而已,连难过都不会有。
有什值得后人惦念呢?
这几乎戳到他最深、最不可言说痛处。
他不过是不服命而已。
他生于微末,尚未记事就成村头田埂上无人要弃子,没有爹娘无名无姓。松云山下那个村子多姓张,他被个铁匠捡拾回去,给间茅屋、给口吃,就算个人。都说这是恩,他也认。但他不觉得自己算个人,他连个好好名字都没有,唤起来跟叫猫叫狗叫那些牲畜没什两样,怎算是人?
后来他听说山上有个
你却招来长风抵着膝盖,连求资格和余地都不曾给……
张岱最终也没能说出这卑微话:“——明明救人,凭什?凭什是这种下场?!”
他明明救松云山下人,却落个天谴加身。他带着满身孽债世世不得好死印记,去求这个人帮忙。却只得来句“既然做就受着,债还清,自然就解。”
他后来所有苟延残喘与挣扎,所做那些危险、疯狂又荒唐事情,切切源头,都是这句话。
谢问听这句话,垂眸看着他说:“那也替柳庄那些人问句凭什,凭什他们该是那种下场?”
确实只该不得好死……
虽然这想着,当谢问转眸看回来时,张岱还是下意识变得紧绷起来,颈侧青筋毕露,那是种不可抑制畏惧。
“你刚刚说什。”谢问眸光从他身上扫量而过,看到他关节扭转手脚,“变成人物?”
那目光其实不含什。听在张岱耳里,却像是最锋利刀贴着他脸,用寒刃给他几巴掌。
张岱脸色猝然变,涨得青紫,眼里癫狂意味又浓重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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