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论他怎努力,都只能记起张轮廓模糊面具,半善半恶,半鬼半仙。还有鲜红长袍和束白梅花枝。
他东拼西凑地画完张图,想在旁边写下名字,结果落笔就是个“谢”字。
徒弟直接看愣,问他为什要写这个字。
他答不出,沉默而茫然地站在那里。
笔上落下滴墨,啪地声落在那个“谢”字上,转眼便湿漉漉地化成团。
闻时站在曾经摆过茶摊地方,望着那片野树林,只觉得这里似曾相识,但他抬起脚,又茫茫然不知该往哪里去。
还是个乞丐似野孩子嘘声,他才回神。
那个孩子从驿站背后草丛里爬出来,手里还攥着不知放多少天干粮。他绕着闻时转两圈,犹犹豫豫地从那可怜口粮里掰小块,递过来说:“你也找不见家啦?”
小乞丐说自己爷爷是个跛子,年纪大有次摔跤,没过多久人就没。他年纪小,不记路,绕着树林转不知多少圈,就是找不到家在哪,便成野孩子。
后来,那个小乞丐成闻时徒弟。
灵相碎片又次入体,依然让人受罪。
像上回样,闻时感觉自己昏昏沉沉地睡很久,也在梦里记起很多事情。
他梦到自己遍遍地往来于松云山下,却很少真正上山。山下村子靠近官道,道边有所驿站,立着拴马桩、支着茶酒摊。他有时候匆匆而过,有时候会在茶酒摊那里要壶茶坐会儿。
摊主老伯人很好,笑声爽朗,跟谁都能聊半天,哪怕是闻时这种看起来霜天冻地。
美中不足是,老伯是个跛子。
关于这个徒弟,后世流传说法不。有人说他是闻时故交孩子,刚出生就被定下当徒弟,只是命不好,没过两年师父就折在封印大阵里。好在他天资卓越,愣是没辜负闻时徒弟名头,到十三四岁,终于出现在名谱图上,于是闻时这条线,脉单传。
这个徒弟跟闻时性格截然不同,倒有点当年钟思影子,也可能是爷爷那里继承天性。
闻时这里聊不动,他就满天下找人聊,聊完来问闻时,那个大家讳莫如深祖师爷长什样,有画像?
那是某年夏末秋初,夜雨连绵,落在屋外树上,沙沙作响,总让人想起深山里雨声。
闻时提笔蘸墨,站在桌案前,盯着微晃烛灯想很久,怎也想不起来那人模样。
常有些不识时务人拿他腿脚打趣,老伯也不恼,总是笑着吹嘘说有回山上掉下块大石头,他这跛脚跑得比谁都快。
如果闻时碰巧在场,要不多久就能把那些不会说话玩意儿冻走。老伯就会笑呵呵地给他添壶茶,聊些近日趣事。
他总能在那些事里捕捉到松云山、以及山上那个人踪影。
后来他灵相全无,记忆全丢、空有身躯壳时候,下意识回过松云山。
只是山不见、村子也没踪影。只有座驿站孤零零地站在官道边,背后是片野树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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