富弼甩开老仆搀扶,向着韩冈回礼,“玉昆累有功勋,世所难匹。老夫久欲与玉昆晤,不想延及今日。”
韩冈侧过身,避让过富弼回礼,“富公年高德劭,韩冈后生晚辈,岂能当得起如此赞许。”
韩冈素知,宰相礼绝百僚,不与他官分庭抗礼,唯有富弼做宰相时,就是接见客人官位再卑,也照样保持着谦恭做派。他对富弼态度并不以为异,只是看见个快八十老人与自己平头行礼,怎也是不敢当。就是在律法上,七十以上,上堂都不需跪。
富弼却是板眼地将礼数尽到,直起身后又笑道:“玉昆莫要自谦,老夫当年可是远不及你。”
“韩冈岂能与富公相比?韩冈点微功,不过是安定边州而已,而富公却是安定天下四百军州,譬如以星辰比之皓月,可望而不可及。”
“朝散大夫、右司郎中、上轻车都尉、临淄县开国伯、京西路都转运使、龙图阁韩学士到!”
韩冈边佩服着富家门前唱名迎宾,自己长长串官衔,竟然不待喘气地就唱出来,边在富弼长子富绍庭引领下,向着富府宅邸深处走去。
身穿全套公服、紫袍金带韩冈,路上,引来不少视线。韩冈来洛阳不过半月,但已经靠着文彦博出名。过去他名声固然响亮,但毕竟不是发生在洛阳,不过是远方奇人异事罢。可经过之前府漕之争,韩冈已经在洛阳城中深深刻下自己印记。
富府正堂就在眼前,不过富绍庭并没有将韩冈往正堂中带,而是绕过去往后面走,“家严正在还政堂中,前面吩咐下来,龙图若是到,可往后面来。”
见客地方越是私密,就代表着关系越是亲近。还政堂是富弼致仕后日常起居居所,就像昼锦堂、独乐园、安乐窝样,名气甚大。这应该是富家极亲近亲戚,又或是关系极好友人才能走进地方。而韩冈他甚至还没有拜见过富弼。
人敬尺,敬人丈,富弼对韩冈表现得足够尊重,韩冈也不可能崖岸自高。官场之上,面子都是互相给。
富弼笑笑,转身领着韩冈往厅中去,步步地慢慢迈着阶梯,富绍庭也上前扶着富弼。
等分宾主坐下来,富弼拍拍自己腿脚,笑道:“这两条腿,年比年差,要是换做过去
“……那就劳烦德先兄。”
聪明人有聪明人做法,韩冈对于富弼给他特别待遇,没多说什谦辞。只是与富绍庭聊着些无关紧要闲话,连旁敲侧击都没有。反正富弼到底有什打算,只要见面就会清二楚。
韩冈还是第次见到富弼。相貌上与富绍庭很有几分相似,但给人感觉截然不同。略瘦,身量中等,虽老而筋骨强健,就是走路有些跛。
韩冈被领到堂前院中时,就看到富弼在名老仆搀扶下,拐拐地降阶相迎。
“末学韩冈拜见郑国公。”韩冈连忙前行两步,依着拜见宰相礼数,向富弼行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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