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此，韩冈并不惊讶。张载是儒学宗师，又精通兵事，天文地理并有涉猎，但不代表他精于财计和治国。当年张载和众弟子们还正儿八经地讨论要如何恢复周时
井田制，以抑制如今愈演愈烈土地兼并，韩冈前身当时也在场，还听得眉飞色舞。而程颢
得看他们发疯。
可韩冈也明白，谎言重复千遍也许成不
真理，但重复个三五遍就能给人洗脑，关键是看谁在说。他这可是经验之谈，无论前世今生，皆是有过。若是赵顼身边人异口同声都这
说，就别想大宋天子能洞烛千里，明察秋毫。
旦赵顼真信，王韶绝没有好下场，自己也要跟着倒霉。
不过只要赵顼耳边大合唱中有点杂音，那就完全不同。王韶是赵顼亲自提拔起来，他《平戎策》也是先递到赵顼面前，赵顼看好此策，才交给王安石。赵顼本身，也是期待着王韶能够成功。
从人性来讲，皇帝不可能喜欢听到有人说开拓河湟这项战略坏话。人总是听到自己想听，相信自己想相信。如果在面倒攻击王韶声音中，有个不同声音出现，那赵顼就会犹豫，便不会立刻作出决断，肯定会再派亲信去秦州确认。
这样来王韶便有缓冲时间，对于窦舜卿和李师中谎言，他就可以从容地上章自辩。身为天子耳目，秦凤走马承受刘希奭必然被征询意见，不出意外应该也会为王韶说句话。旦两方打起嘴仗，就不是短时间内便能吵出个结果。旦拖到王安石出来视事，此番风波必然迎刃而解。
所以就要看程颢和张戬，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超越派系之争，为王韶争取下时间。韩冈轻轻敲着马鞍，指尖弹在皮革上，发出嗒嗒声响。租马人识趣地住嘴，知道租他马小官人正在想事情。轻抖马缰，走到前面去领路。
韩冈对程颢和张戬人品还算放心。以他这些天来对两人性格解，相信他们不会昧着良心去附和窦舜卿说法。即便他们不会支持王韶，但秉着公心、执中而论却没有问题，而王韶也只需要朝廷派人去秦州公正测量田地，让事实可以说话。
说起来，反变法派虽然对均输、青苗都是众口词反对。但实际上王安石反对者们却是分作两类，类是利益之争，类则是理念之争，并不能混而谈。
利益之争，来自于身家利益被侵害阶层，主要是拥有大量产业士大夫、宗室还有京中豪商。青苗贷伤他们放贷收入，又影响到他们兼并土地，均输法让京城豪商——主要是各家行会行首——无法再通过垄断入京商路来谋利，所以他们对青苗法和均输法皆深恶痛绝。
而理念之争，就是那些真心认为与民争利是不对儒生们。他们认为与民争利有失朝廷体面，青苗贷应该贷，可不该收取利息，至少也得少收利息。这类人人数不多，但各个都有甚有名望。张戬和程颢都是其中分子，甚至包括张载也是这般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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