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别轻笑声,语调仍是惯见柔和,尾音微扬,却带三分轻嘲:“本相若说不方便呢?”
孟惟神色如常地道:“事关谢世兄升迁,虽说师相理应避嫌,但学生觉得,还是应当知会师相。”
谢别神色凛,如风乍起,吹皱池春水,孟惟看着却只觉得潋滟,恭谨地微微低下头,像是静待决断般。
谢别将左手按在肋下痛处,吐纳片刻才搁下笔,言不发地起身转进后堂小间。孟惟抬步跟上去,特意绕到他书案旁,将那朱漆食盒提在手里。
“师相还未用饭?”孟惟也不是第次进到专供宰辅休息后堂小间,轻车熟路地将食盒搁在桌上打开,里头饭菜果然都未动过,食盒最底下炭火烘着,倒还都是热,孟惟便自将碗筷盅碟都端出来,摆好,向背对他站着谢别道:“师相先用饭吧?边吃边说,反正也不是什大事。”
谢别如今比往日忙不是星半点,而孟惟也并不得闲,陪在垂拱殿忙到晌午才得余暇,偏李澜早上郁气未消,不曾像往日那样到乾元宫探视天子,反而留他起用饭。李澜是不拘什用膳规矩,太子殿下连筷子都还拿得不娴熟,孟惟实在没法想象皇帝到底是用什样心情在养儿子,怕不是富贵人家训巴儿狗都要比皇帝养儿子讲究规矩行止些。
太子行止礼仪直是孟惟和谢别最在意,为让他尽快练好用筷子,乐意乐然谢别他们几个在膳食上也下功夫,孟惟看着桌上连豆腐都被剜作丸子,不动声色地和盘里花生较劲,心说下次再有陪膳好事还是尽量推辞罢。
思绪未绝,就看见李澜挟肉丸子几次三番没挟住,怒之下提起根筷子扎个肉圆子举着就吃。
孟惟和乐然同时低声叫道:“殿下……”
李澜充耳不闻,愤愤地咬口肉丸子,边嚼边瞪回去。
“好个不是什大事。”谢别按在左肋手掌稍稍加些力气按下去,低声重复声孟惟话,并不转身,徐徐地道:“本相膝下只得这个儿子,视若珍宝,爱若明珠。先前被太子软禁,你以琚儿迫就范,无可奈何
用过膳,太子殿下还是坐不住,巴巴地看他父皇去。孟惟没跟着去,带着两个书吏,捧着要交往政事堂那些奏疏去见谢别。
此时已经过会食时候,按理是该午憩,但孟惟并不以为不便,径自到政事堂,果然见谢别还在堂上办公。
孟惟上前行李拜见道:“学生见过师相,不知师相可用过午膳?”
谢别抬眼看看他,微抿抿唇,仍旧垂下目光看回自己手上文书,只淡淡地道:“这样琐碎事体,怎敢有劳孟学士亲力亲为?”
孟惟叫书吏将奏疏都放下,挥手将人都遣出去,先看眼谢别案上堆积如山奏疏文书,又望眼边上放着朱漆食盒,正色道:“学生有要事请教师相,望师相不吝赐教。不知师相是否方便借步说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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