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到恩师手谕后,直隶总督李鸿章不顾年关已近、百事丛杂,冒着严寒,长途跋涉,由保定来到江宁。去年他从湖广总督任上调到直隶,接替恩师职位。同时接手天津教案扫尾。那些日子里,师生二人就津案、洋务以及国家形势作多次推心置腹深谈。在这些方面,李鸿章完全赞同曾国藩看法,尤其对兴办洋务,李鸿章表现出比恩师更大热情,而且脚踏实地干实事。在苏抚任内,他筹建上海炸弹局、苏州机器局。在署江督任内,不仅大大扩展江南机器总局,又独力开办金陵制造局。李鸿章利用这些军火工厂大批生产枪炮子弹,装备淮军,使淮军成为当时武器最为精良军队。他不顾人言,在捻军被镇压后坚持不撤淮军,并把刘铭传、潘鼎新、张树声、吴长庆、周盛波、周盛传,以及弟弟李鹤章、李昭庆都安置在掌管兵权高位上,形成他强大羽翼。其兄李瀚章又最会做官,弟弟调走,湖督职就落到他手中。汉人同胞兄弟俩并世为总督,清朝开国以来尚无先例。朝野内外,都说李家已取代曾家,成为天下臣民第家。曾国藩听,心里有时也难免泛酸,但更多是欣慰,甚至还有些感激。
学生胜过老师,不正是体现老师识才育才本事吗?欧阳兆熊讲过这样件事:那年左宗棠在闽浙总督任上,他去福州看望老朋友,左宗棠放言曾国藩不如自己。他对左宗棠说,带兵打仗,曾国藩或许不如你,但识人用人却强过你多倍。曾门下人才济济,你楚军除开你这个统帅外再无第二人。谁不如谁,后世自有公论。欧阳兆熊这番直爽批评,说得左宗棠哑口无言,面有赧色。
就凭左宗棠面有赧色,曾国藩也就得到很大安慰,何况李鸿章事业对他来说血肉相联,息息相关!他清楚地知道,有李鸿章兴盛和强大,就能确保他事业后继有人,他声名不会因人死而灭。纵观数千年历史,几多人在生时声势煊赫,炙手可热,人死,尸骨未寒便遭唾骂鞭挞,生名望扫地以尽。曾国藩知道自己在对待洋务和津案处理上结怨甚多,倘若没有个强有力人物将自己思想贯彻下去,并取得成就话,旦倒下,便也很可能逃不脱鞭尸扬灰结局。现在有李鸿章,有他不可动摇权势和班子占据要津部属兄弟,估计二三十年内自己还不至于身败名裂。曾国藩对自己十年前选定李鸿章作为传人决策很为庆幸,并感激这个争气门生,且佩服他心理上坚强胜过自己。由此,曾国藩也宽容李鸿章宠荣利禄计较太深毛病,师生之间关系进入个水乳交融新阶段。
李鸿章在天津期间,亲眼看见恩师在清议指责、津民愤恨和内心疚愧交织下,如处水火,如坐针毡艰难处境,望着恩师每况愈下病躯,他已预感到恩师来日无多。
当读到这次手谕中“此次晤面后或将永诀,当以大事相托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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