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说,催饷解金陵,虽是为打长毛老巢,但半也是为自己弟弟,这点,朝野上下也洞若观火。位高权重,本已到招人嫉妒地步,再来个为军饷而参劾自己节制内巡抚,更会给攻讦者提供口实。越是对方锋芒毕露,越是要柔弱退让,方能显出自己理直气壮。将欲取之,必先予之。他决定以柔克刚,以退为进。
曾国藩松口气,将奏稿平放在案上,伸直腰板。彭寿颐以为要批发,遂赶紧把笔蘸上墨递过去。曾国藩摇摇手。
“大人。”彭寿颐仍不甘心,“从来下属都要服从上峰,方可收指臂之效,沈葆桢以巡抚当此军情紧急之际抗命总督,参之于理不碍。”
“长庚呀,你不懂苦心。”曾国藩神情黯然地说,“沈幼丹有意掣肘,哪能不忿恚,但细思古人办事,掣肘之处,拂逆之端,世世有之,人人不免。恶其拂逆而必欲顺从,百计设法以锄异己,这是权臣行径;听其拂逆而动心忍性,委曲求全,且以无敌国外患为忧虑,这是圣贤用心。正要借沈幼丹之拂逆以磨励自己德性。”
“大人,你太仁慈。”彭寿颐动情地说,“要不为大人写封私信给他,明白告诉他红顶子是大人给,要他知趣点。”
“长庚,你别乱来,你熟读史书,当知娄师德不市恩故事。前朝出个娄师德辉耀史册,本朝就不可以再出个吗?”过会,曾国藩长叹口气说,“即使你说明也没有用,知道沈幼丹不是狄仁杰。”
彭寿颐不能再说什,拿起奏稿悻悻退出。曾国藩提起笔,想想,自己动手拟个词气委婉“沥陈饷缺兵弱职任太广户部所奏不实”折子。先叙述户部所言两湖、川、赣每月协济银十五万多两之事全系捕风捉影。四川五年来无丝毫之款,湖南今年也未解过,江西解来九江关洋税已退还,只有广东今年解九万两。写到这里,曾国藩不禁暗自感激老友郭嵩焘。自从去年郭嵩焘署粤抚以来,粤厘几乎没有断过。湖北协济,也只是供应原归湖北发饷几支部队,并不是支援围攻金陵湘军。接下来,曾国藩思考良久,写下几句沉痛话:“臣才识愚庸,谬当重任,局势过大,头绪太多,论兵则已成强弩之末,论饷则久为无米之炊,而户部奏称收支六省巨款,疑臣广揽利权。如臣虽至愚,岂不知古来窃利权者每遘奇祸。外畏清议,内顾身家,终夜悚皇,且忧且惧。”
写到此处,他不免有些心绪烦乱,停下笔来,久久地望着窗棂出神,沉思良久,才又接着写下去。又说,他现在所居之职,以前是六人分任,多次奏请皇上简派德高望重大臣会办,均未蒙俞允,特再次恳请皇上派员南来,非敢预为诿过之地,实以绵力而兼病躯,自度不足捍御贼氛,不得不沥陈于圣主之前。
写完后他从头至尾再仔仔细细斟酌番,作几处小小改动,颇为满意。正要传令罗伯宜誊写,杨国栋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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