姑姑说,那可不行,明天县政协开会呢。
跑儿,你知道吗?母亲说,你姑姑升官,政协里当上常委啦。
这算什官?姑姑说,臭杞摆碟——凑样数呢。
姑姑进西屋,众亲属片忙乱。坐在炕上,弓着腰往炕下挤,想给姑姑让位。姑姑说:都坐在原地儿别动,吃口饭就走。
母亲吩咐姐姐赶快给姑姑端饭。姑姑掀起锅盖,抓出个饽饽。饽饽烫手,颠来倒去,嘴里发出“咝咝”声音。将饽饽掰开,夹上几筷子粉蒸
也给坐上去,看看能不能把你那个腚烫熟!
王仁美又是阵大笑,低声对说:小跑,你娘还怪幽默呢!腚真要烫熟,怎生世界冠军呢?
几乎要气晕,但良辰吉日又不便发作,伸手试试炕席,确实烫。因为家里客人多,七大姑八大姨本家婶子大娘都要来吃饭,所以堂屋里那两个锅灶直在烧火,蒸馒头炒菜煮面条,把炕席都快烤糊。从那摞被褥上拖下条被子,折叠成方形,摁在墙角,说:夫人,请上去坐!王仁美嗤嗤地笑,说:小跑,你真逗,口个夫人叫着,你还是按咱这地方习惯,叫媳妇,或是像从前样,叫仁美。无话可说,娶回来这样个痴巴老婆还能说什?她根本听不出来,叫她夫人,是在讽刺她,是在发泄对她不满。好吧,媳妇,仁美,请上炕。在她那两个堂妹帮助下,脱下她鞋子,剥下那两只湿漉漉尼龙袜子,把她掀到炕上去。她上炕就站起来,脑袋顶着纸天棚。在如此狭窄低矮地方,她显得更高,那两条鹤腿,几乎没有腿肚子。她脚也不小,几乎与脚媲美。她就这赤着两只脚,在那不足两平方米小炕上转圈。本来伴娘也应该陪新娘坐床,但个王仁美就满炕,她那两个堂妹只好个站在墙角,个坐在炕沿上。好像为显示个头似,她踮起脚尖,让头顶顶着纸天棚。这似乎是个好玩游戏,她踮着脚在炕上转圈,跳跃,脑袋顶得纸天棚“嘭嘭”响。母亲手扶着门框,探头进来,说:媳妇,你把炕蹦塌,今夜在哪里睡觉呢?她嘻嘻笑,说:炕塌,就在地上睡。
傍晚时,姑姑过来吃饭。进大门就喊:姑奶奶驾到!怎连个迎接都没有?
们慌忙跑出来迎接。母亲说:下这大雨,还以为你不来呢。
她擎着把油纸伞,挽着裤腿子,赤着脚,鞋子在胳肢窝里夹着。
别说是下雨,下刀子也要来啊!姑姑说,侄子是英雄,英雄结婚,能不来吗?
说,姑姑,算什英雄?是火头军,做饭,连个敌人影子都没见着呢。
火头军也很重要,人是铁,饭是钢,当兵吃不饱饭,怎能冲锋陷阵呢?姑姑说,快弄点饭吃,吃饭还要赶回去,河里涨水,待会淹没桥,就回不去。
回不去就在家里歇两天,母亲说,好久没听你拉呱,今晚上听你好好拉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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