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和面干啥?”
让你和你就和,不要多嘴多舌。
趁着儿子和面工夫,咱家看到:席棚前面敞开,后边封闭,与那戏台子遥遥相对。好,这正是咱家需要样子。地铺打得不错,暄腾腾麦穰草上铺领金黄苇席。新麦草,新苇席,散着香气。咱家檀木椅子摆在窝棚正中,等待着咱家屁股。咱家来到大锅前,将那两柄剑状檀木橛子放在香气扑鼻大锅里。檀木入油就沉到锅底,只有方形尾
儿子,知道跟他多说也没用,就吩咐他去把那身油脂麻花沾满猪油狗血衣裳换下来。这小子竟然说:
“爹,你闭眼,不要看。俺媳妇换衣裳时就让俺闭眼。”
咱家眯着眼,看到儿子脱去衣裳,露出身横肉。儿子腿间那货囊儿巴唧,看就知道不是个管用家什。
儿子足蹬软底高靿黑皮靴,腰扎红绸带,头戴红缨帽,高大魁梧,威风凛凛,看上去是英雄豪杰身板;但动不动就龇牙咧嘴,抓耳挠腮,分明又是猴子嘴脸。
咱家扛着那两根檀木橛子,吩咐儿子抱起那只白毛黑冠子公鸡,走出家门,向通德书院进发。大街两边,已经站立着许多看客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都瞪着眼,张着口,如同群浮到水面上吸气鱼。咱家昂首挺胸,看起来目不斜视,但路边风景全在眼里。儿子东张西望,不时地咧开嘴巴对路边人傻笑。大公鸡在他怀里不停地挣扎着,发出咯咯声音。满大街都是痴痴呆呆表情,咱儿子傻,路边那些人比咱儿子还要傻。乡亲们,好戏还没开场呢,你们就看傻,等明天好戏开场,你们怎办?有咱家这样乡党,算你们有福气。要知道天下戏,没有比杀人更精彩;天下杀人方式,没有比用檀香刑杀人更精彩;全中国能执檀香刑刽子手,除咱家还有何人?因为有咱家这样乡党,你们才能看到这全世界从来没有过今后大概也不会再有好戏。这不是福气是什?让你们自己说,这不是福气是什?
老赵甲,怀抱着檀木橛子往前行,尊声众位乡党细听分明。俺怀中抱是国家法,它比那黄金还要重。叫声儿快些走,不要东张西望傻不愣。咱爷们儿明天要露脸,就好比鲤鱼化蛟龙。三步并做两步走,两步并做步行,大步流星走得快,通德书院面前迎。
抬头看,书院前面广场,白沙铺地展平平。广场边上戏台,梨园子弟献艺来。帝王将相、公子王孙、英雄豪杰、才子佳人、三教九流……乱纷纷转成台走马灯。
但见那,戏台前,知县竖起升天台,台下立着群兵。有扛着水火棍,有提着大刀明。台前窝棚苇席扎,棚前大锅香油烹。爷们儿,好戏这就开场咧!
三
咱家把白毛公鸡拴在席棚柱子上。这畜生歪着头看咱,眼珠子,似黄金,亮晶晶,耀眼明。咱家指派儿子:小甲,用缸里清水和块白面。儿子歪着头看咱,神情如同公鸡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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