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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神坛(5 / 12)

嗓门,猫腔戏里须生唱腔,无比高亢,略有些沙哑,但更有韵味:

为报深仇背乡关——

声音如同翠竹节节拔高,直戳到云彩眼里,慢慢地低落下来,然后又突然地翻上去,比方才还高,直高到望不见踪影——四喜把铜锣敲得急急如风,没有节奏,乱敲。孙丙终于从门内出现。他身上还是白天那套行头,白袍银盔,朱面剑眉,厚底朝靴,倒提枣木棍。他身后,紧随着悟空和八戒。孙丙围着篝火跑圆场,几乎是脚不离地,在武生步伐基础上又吸收刀马旦步伐特征,小步子挪得飞快,真是有点行云流水意思。然后是踢腿,摇身,下腰,翻筋斗,跌僵尸,最后是个英勇悲壮亮相,接唱:

曹州府学回义和神拳。各路神仙齐来相助,定让那洋鬼子不得生还。临别时大师兄嘱托再三,他让俺回高密立起神坛。教授神拳演习武艺,人心齐就能移动泰山。特派来猴兄猪弟做护法,他二人都是那得道真仙刚下凡。

孙丙唱罢猫腔调,群众已经把他看轻。说什义和神拳,不过是旧戏重演。孙丙抱拳,对众人施礼:

“各位乡邻,兄弟此次前去曹州,拜见义和拳大师兄朱红灯。他老人家听说德国鬼子在高密东北乡强修铁路,滥杀无辜,真个是满腔义愤,怒火填胸。他老人家原本想亲率神兵前来灭洋,但无奈军务繁忙,不得脱身。他老人家传给俺神拳心法,并命俺回来设立神坛,教授神拳,驱逐洋鬼出中原。这两位是大师兄派来助坛练拳猴二师兄、猪三师兄。他们两个都有刀枪不入神功,待会儿就给大家演练。下边,俺先给乡亲们演练番,就算是抛砖引玉。”

孙丙放下枣木棍子,从孙悟空随身携带包袱里,摸出沓黄表纸,就着烛火点燃。纸在他手里燃烧着,纸灰卷曲,飞起,在篝火气流里旋转。烧罢纸,他跪在香案前,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头,然后站起来,从包袱里摸出张神符,放在个大黑碗里烧化。他从只卡腰葫芦里,往黑碗里倒水,又用根红色新筷子,把纸灰搅匀,摆在香案上,又跪下磕三个头,然后,依然跪着,双手捧起香案上黑碗,把碗里灰水饮而尽。喝罢神符,他又磕三个头,然后就双目紧闭,口中念念有词。他念当然是咒语。咒语含混不清,群众只能听清个别字眼,但不解其意。他咒语声忽高忽低,曲调悠扬,像美丽织锦连绵不断,催得群众眼皮黏涩,哈欠连天,睡意朦胧。突然,他大喝声,口吐白沫,浑身抽搐,往后便倒。众人被惊醒,正要上前相救,却被悟空和八戒拦住。

众人静候片刻,但见孙丙个鲤鱼打挺,从地上跃起。他那魁梧沉重身体,竟然如片羽毛轻飘飘地腾空而起,飞足有三尺高,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。众人都知道孙丙底细,知道他不过是个野戏子,在舞台上翻两个跟斗就得气喘吁吁,见他突然地表现出这等卓绝轻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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