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孙丙,劳驾你跟本官走趟吧。”
孙丙心中回旋往复音乐,突然又掀起个高潮,如地裂,似山崩,扶摇直上羊角风。他双眉倒竖,虎眼圆睁,高高地举起枣木棍子——狗官,你道貌岸然假惺惺,说什为民去请命,分明是借机抓人去邀功。你当官不为民做主,心甘情愿做帮凶。俺俺俺妻死子亡万念灰,报仇雪恨是正宗。哪怕你两榜进士知县,即便是皇帝老子也不中。俺摩摩拳,擦擦掌,棒打昏官不留情——对准钱大老爷脑袋,猛地劈下去——罢罢罢,砍头不过碗大疤,打死你个帮虎吃人贼县令——钱大老
远小桃红尸体和宝儿云儿尸体捞回来,与乡亲们尸体放在起。她身上遮盖着件破旧夹袄,两条白得瘆人腿僵硬地伸着。孙丙想起她扮演青衣花旦时,头戴着雉尾,腰挂着宝剑,脚蹬着绣鞋,鞋尖上挑着拳大红绒花,长袖翩翩,载歌载舞,面如桃花,腰似杨柳,开口娇莺啼,顾盼百媚生——妻啊,怎承想雹碎春红,更那堪风刀霜剑,俺俺俺血泪涟涟……眼见着红日西沉,早又有银钩高悬~~牧羊童悲歌,老乌鸦唱晚~~铜锣声哐哐,轿杆儿颤颤,那边厢来高密知县……
孙丙看到,钱大老爷弓着腰从轿子里钻出来。他那贯如门板样舒展挺直腰板,古怪地佝偻起来。他那贯喜笑盈盈脸可怕地抽搐起来。他那贯如马尾般潇洒胡须,如瘦驴尾巴样凌乱不堪。他那贯清澈明净、锐利无比眼睛,变得晦暗而迟钝。他双手无所措地会儿攥成拳头,会儿又紧张地拍打着额头。几个带刀侍卫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,不知是保护他还是监视他。他逐个地查看大堤上尸首。在他查看尸首时候,乡民们静静地注视着他。他用眼角扫视着肃穆百姓,明亮汗水很快地就湿透他头发。终于,他停止慌慌张张脚步,抬起袍袖,沾沾汗水,他说:
“父老乡亲们,你们要克制……”
“大老爷,您可要为们做主啊……”乡民们猛烈地号哭起来,黑压压地跪片。
“乡亲们,快快起来。发生这样惨案,本官心如刀绞,但人死不能复生,请诸位准备棺木,盛殓死者,让他们入土为安……”
“难道们人就这样白死吗?难道就让洋鬼子这样横行霸道吗?”
“乡亲们,你们悲痛其实也就是悲痛,”知县眼泪汪汪地说,“你们父母也就是本官父母,你们子女,也就是本官子女。万望父老乡亲们少安毋躁,不可意气用事。本官明日就赴省城求见巡抚大人,定要替你们讨个公道。”
“们抬着尸体进省城!”
“不可不可,万万不可,”他焦急地说,“请你们相信,本官定为你们据理力争,豁出去不要这头上顶戴花翎!”
在百姓们恸哭声中,孙丙看到,钱大老爷避避影影地走上前来,吞吞吐吐地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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