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桌人时间懵,懵他谦逊乖巧,懵他出口成章,谢鹭心上像被人重重击锤——是他,不会错,风采、气韵,都是那个人。
谢鹭今天喝多,多得脚步蹒跚,晕头转向醉倒在草丛里,等醒过来,宴席早散,远远,有朦朦说话声,他没在意,捋捋袍子要走,忽然,那边传来声“三哥”,是廖吉祥。
“老八,你误啊!”这是戚畹。
谢鹭蹑手蹑脚探过去,借着月光张望,那两人在湖心亭上,廖吉祥坐着,戚畹烦躁地来回踱步,风时起时落,听不大清。
“……梨子,这时节没梨,南京就得折银子给……”
到戚畹身边,戚畹立刻捧花儿似地把她捧住:“哎哟哟,嫦娥娘娘,快歇歇,别走坏小脚!”
他让姑娘坐在他膝上,他殷勤地给擎着腰,边说话儿边把大手往下捋,直捋到人家裙子里,姑娘靠着他膀子嘻嘻笑,他扯扯,扯下只鞋,小鞋不足搾长,满绣着缠枝纹莲花,郑铣也常玩这个,替戚畹把酒盅斟满,轻轻放进鞋里。
这叫金莲杯,是嫖客雅好,他把鞋给那姑娘,让她敬酒,姑娘含羞答答,扭捏着不应承,不过是吊胃口手段,游曳花丛都懂,郑铣朝身后扬把手,声莺啼,过小拙薄施着粉黛,款摆着腰肢出来。
“最撩人春色是今年,少什低就高来粉画垣,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,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,恰便是花似人心往好处牵……”
他唱《寻梦》,身上是翠生生裙衫,头上是艳晶晶花钿,个回眸,活脱脱是杜丽娘从画轴上走下来,戚畹看得愣,他不好男色,却免不为这少年晌贪看。
说是矮梨树,谢鹭躲到湖山石后,听戚畹声音越来越高:“贡表上写清楚,万岁爷要是梨,棵树能结多少梨子!”
这是讹诈,和阮钿样手段。
“颗梨收他两银子不多
过小拙酒在座都喝过,可他戏,听过就不多,那柳枝似身段、芍药色眼角、蜜样嗓子,袍袖在谁鬓边抖上抖,都是阵香风,能要人命。
过小拙知道自己美,也享受男人们垂涎,他侧头,看见廖吉祥背后有个傻头傻脑黑小子,背着长刀,盯他盯得痴狂,他抿嘴偷笑,那还是个没长开孩子!
大姑娘看戚畹魂儿都被这假女人勾去,娇娇,忙把金莲杯往他嘴边送,戚畹大口吞,叫再满上,让她去敬廖吉祥。
在别人看,这是抬举,可在谢鹭看,却是肮脏、*亵。他着看那只妓鞋横在廖吉祥嘴边,想起他诗,“梅作熏乡客,松为伴座人”,“天上风云真似梦,人间岁月竟如流”,还有那句悲愤“难鸣”……这样人怎受得妓女折辱!
廖吉祥手却动,和谢鹭想不样,他径直执起鞋,浅浅笑:“三哥,”他把鞋端到戚畹嘴边,淡淡说句,“手执此杯行客酒,欲客齿颊生莲花,弟弟敬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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