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官金童拉开大门，看到那个船上
女人怀抱着
把破琵琶怯生生地站在大门外，她用蚊子嗡嗡样细声问：“你是金童？”
上官想弟回来
。
解。
上官玉女二十多岁时，心理状态还像个小姑娘，胆怯小姑娘，畏缩小姑娘。她终生都像蛹样缩在茧里，生怕给家里人增添麻烦。
在那些沉闷多雨夏季雨傍晚，她悲伤地谛听着母亲呕吐声音。雷在天边隆隆滚动，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啦响，闪电气味焦香扑鼻，但所有声音都压不住母亲呕吐声音，所有气味都不如母亲呕吐气味浓烈。那些粮食落入水中唰啦啦声响，令她心阵阵颤栗。她盼望着这声音赶快结束，又企盼着这声音长久地持续。她厌恶母亲呕吐时那股胃液混合着血液气味，又感激着这股难闻气味。母亲用蒜臼子捣食，砰砰啪啪，好像捣着她心。母亲把碗散发着生冷豆腥气生面糊糊递给她时，热泪从她盲目中滚出，美丽大嘴痉挛着，每吃勺面糊她就滚出串泪珠。她心中聚集着感激母亲千言万语，却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去年七月初七那天早晨，母亲临去磨坊前，上官玉女忽然说：“娘，你是啥模样？”她说着，就对母亲伸出那两只葱白般手，祈求道，“娘，让
摸摸你。”
母亲叹道：“傻闺女哟，都这步田地啦，还有这份闲心……”
母亲把脸凑到八姐手边，让她柔若无骨手指在自己脸上抚摸。母亲嗅到女儿手指上有股潮湿腥冷气味。“玉女，你该洗洗手啦，水缸里有水。”
母亲走后，八姐摸索着下炕。她听到鹦鹉在树下吊篮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愉快歌，树上群鸟唧喳，蜗牛在树干上吐涎，燕子在房檐下筑巢。她嗅着水清新味道来到水缸边，俯下身子，她美丽脸倒映在水面上，就像上官金童从水缸里寻找娜塔莎样，但她看不到自己脸。很少有人看到上官家这个女儿脸。她鼻梁高耸，脸皮白皙，头柔软金发，脖子细长，像戏水天鹅。她感到凉森森水濡湿鼻尖，随即淹没口唇，她把整个脑袋浸入水中。腥咸水呛人鼻孔时，她猛地清醒，然后便抬起头。她耳朵里嗡嗡地响，鼻子又酸又胀。耳朵眼里啪啪响两声，是水膜破裂，随即她听到树上鹦鹉噪叫和鹦鹉韩呼唤八姨声音。她走到树下，抬手摸摸吊篮中鹦鹉韩沾满鼻涕脸，声不响地摸出家门。
母亲抬起手背拭着腮上泪，低声道：“你八姐是怕拖累才走……你八姐是龙王爷闺女到咱家投胎，现在时限到，她定是回她东海做龙女去……”
上官金童想安慰母亲，但时却找不到合适话语。他大声地咳嗽着，借以掩饰心中悲痛。
这时，外边传来敲大门声音，母亲抖下，慌忙藏好沾着豌豆粉面蒜臼子，说：“金童，开门去吧，看看是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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