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溜溜嘴唇上钻出来几十根弯曲、焦黄胡子,和那嘴唇上裂开皮,悲伤地摇摇头,说:“跟你是个爹下种,骂就是骂你,你骂吧!好好骂!”说完,他就松手。
司马亭张口结舌,望着弟弟高大背影,无可奈何地摇摇头,提起锣,走出家门,笨拙地爬上他嘹望塔,向西北方向张望。
司马库带着队员们又去趟铁桥,拉回些扭曲成麻花状铁轨,还有个刷着红漆火车轮子,还有堆谁也叫不出名字破铜烂铁,在教堂大门外大街上摆开,向乡亲们炫耀战绩。他嘴角挂着两朵小泡沫,遍又遍地向观众宣讲他毁坏桥梁、颠覆日本军列经过。他每讲述遍,便增添些活灵活现细节,越讲越丰富,越有趣味,讲到后来,竟跟《封神演义》差不多。二姐上官招弟成司马库忠实听众,她起初是听众,后来是那件新式武器见证人,发展到最后,除目击者竟还成毁桥事件参与者,好像她直跟随着司马库,跟着他起攀上桥墩,又随着他从桥墩跌下,司马库屁股痛时她跟着咧嘴,仿佛两个人伤在同部位。
正像母亲说样,司马家男人,都是些疯疯颠颠家伙,那个盲女坐着瓮漂来,奇俊无比却双目失明,说出话来谁也听不懂,不是听不懂她语音,而是解不开她话里意思,她如果不是狐狸精变,就定是个精神病人。你想想,这样女人后代,哪个能正常?母亲已觉察到上官招弟心事,预感到上官来弟故事很快就会重演。她忧心忡忡地盯着女儿漆黑眼睛里燃烧着可怕激情,和她那通红不知羞耻地肿胀着厚唇,这哪里是个十七岁女孩?
分明是头发情小母牛。母亲说:“招弟,闺女,你才多大呀?”二姐瞪着眼反驳母亲:“你像这大时,不是已经嫁给爹嘛!你还说过,你大姑姑十六岁时就生对双胞胎,两个小孩都像肥胖小猪样!”话说到这种程度,母亲就只有叹息。但二姐不依不饶地说:“知道你想说,他已经有三房太太。
做他四太太。知道你还想说,他辈分比你大。跟他既非同姓,更非同宗,不犯规矩。“
母亲放弃对二姐管制权,切由她自便。她表面上平平静静,但从奶汁味道上,知道母亲内心波澜滔天。在二姐追随着司马库胡闹腾那些日子里,母亲带着那六个姐姐,在家萝卜窖子里,挖条通向南墙外秫秸垛暗道。挖出来泥土,部分填到粪坑里,部分垫在驴栏里,大部分填到秫秸垛旁那口枯井里。
春节平安地度过。元宵节夜晚,母亲背着,领着六个姐姐,去大街上看灯。村里家家挂灯,都是些小灯笼,只有福生堂大门口悬挂着两盏像水瓮那大红灯,每个灯笼里插着根比胳膊还要粗羊脂大蜡烛,烛光闪闪,使灯笼放出耀眼光辉。二姐招弟哪里去?母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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