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哭,肚子里还有个!”孙大姑恼怒地吼叫着。
上官鲁氏肚皮可怕地痉挛着,鲜血从双腿间股股冒出来,伴随着鲜血,个满头柔软黄毛婴儿鱼儿样游出来。
上官吕氏眼便看见婴儿双腿之间那个蚕蛹般小东西,她扑通声便跪在炕前。
“可惜,又是个死胎。”孙大姑悠悠地说。
上官吕氏阵头晕目眩,脑袋撞在炕沿上。她手扶着炕沿,困难地站起来。看眼脸色像石灰样儿媳妇,她痛苦地呻吟着,走出产房。
到窗前,拿起那瓶被上官吕氏搁在窗台上绿油,塞进牛皮囊,也不跟上官父子打招呼,便飞快地朝大门跑去。
“阿门!”马洛亚念声,又在胸前划个“十”字,然后,对着上官父子友好地点点头。
室内传出孙大姑凌厉喊叫声,接着又传出上官鲁氏嘶哑哭嚎声。
上官寿喜双手堵着耳朵蹲在地上。他爹上官福禄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圈。他脚步匆匆,脑袋低垂,好像在寻找失物。
马洛亚牧师低声念叨着他刚才背诵过祷词,双眼望着烟雾弥漫蓝天。
院子里片死亡。儿子双膝跪地,长长血脖子戳在地上,鲜血像弯弯曲曲小溪在地上流淌,那颗保留着惊恐表情头颅端端正正地立在他身体前边。
丈夫嘴啃着砖甬路,只胳膊压在腹下,另只胳膊向前平伸着,后脑勺上裂开条又长又宽大口子,些白白红红东西,溅在甬路上。马洛亚牧师跪在地上,手指划着胸脯,吐出串串洋人话语。两匹高头大马驮着鞍子,正在嘶咬着圈花生秫秸箔子,那头母驴带着它骡驹,瑟缩在墙角。小骡子脑袋,藏在母驴胯下,秃秃小尾巴,蛇样扭动着。两个穿酱黄衣服日本人,个
那匹刚刚出生小骡驹哆哆嗦嗦地从西厢房里走出来,它湿漉漉皮毛光滑如绸缎。在上官鲁氏阵急似阵嚎叫声里,那匹虚弱母驴也从厢房里走出来。它耷拉着耳朵,夹着尾巴,艰难地走到安在石榴树下水缸前,胆怯地望着院子里人。没有人理它。上官寿喜捂着耳朵哭泣。上官福禄匆忙转圈。马洛亚闭眼祝祷。黑驴将嘴巴伸到水缸里,滋滋地吸水。吸足水,它慢吞吞地走到那大囤用秫秸箔子拦起来花生前,尖着牙齿,啃咬着秫秸表皮。
孙大姑把只手伸进上官鲁氏产道,拖出婴儿另条腿。产妇嚎叫着晕过去。孙大姑把撮黄色粉末吹进上官鲁氏鼻孔。她双手攥住婴儿两条小腿,平静地等待着。上官鲁氏呻吟着醒过来。她连声打着喷嚏,身体猛烈地抽搐。她上身弓起来,又沉重地跌下去。趁着这机会,孙大姑把婴儿拖出产道。婴儿又扁又长头颅脱离母体时,发出响亮爆炸声,犹如炮弹出膛。
鲜血溅满孙大姑白布褂子。
倒提在孙大姑手里是个全身青紫女婴。
上官吕氏捶打着胸脯失声痛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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