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点着火。书记敬烟，高级礼遇，非同小可。金龙嘴唇发白，眼圈发青，头发凌乱，看上去十分疲惫。这次沂蒙山购猪，他劳苦功高，在社员中树立
威信，并重新赢得洪书记
信任。书记敬烟，看来也让他受宠若惊。他将抽半截香烟放在
块砖头上——那烟随即就被莫言捡去抽——脱掉那件已经褪色发白、肩膀和袖口都打补丁旧军装，显出件紫红色翻领运动衫，胸前用白漆印着“井冈山”三个毛体大字，把袖子捋上去，弯腰就要往车下钻。洪泰岳把拉住他，说：
“金龙，不要蛮干，这头猪，基本上是疯。
不希望你伤它，更不希望它伤你。你与它，都是们西门屯大队宝贵财富。”
金龙蹲下身，往车下张望着。他捡起块沾满白霜瓦片掷进去，猜想那刁小三张口就咬住那瓦片，“喀嘣喀嘣”嚼碎，小眼睛凶光四射，让人不寒而栗。金龙站起来，嘴唇抿，腮上浮起笑意。十分熟悉这小子这副表情，只要他脸上出现这样表情，就说明他已经有主意，而且多半是妙不可言主意。他贴近洪泰岳耳朵说话，仿佛怕被车底下刁小三听到。其实他是多虑，相信除之外，这地球上猪，都听不懂人类语言，而能听懂人类语言，是个极个别例子，因为那望乡台上孟婆汤，对不起作用，否则也如那些轮回中芸芸众生样，碗汤灌下去，什
前生来世，都会忘却得干干净净。看到洪泰岳脸上也绽开笑容，他拍着金龙肩膀，笑着说：
“小子，亏你想得出来!”
用大约抽半支烟卷时间，西门宝凤手捧着两个雪白馒头跑过来。看到那馒头被泡涨，散发着浓郁酒香。马上就明白金龙诡计，他是想让刁小三醉倒，失去反抗能力。如果是刁小三，自然不会上当。但刁小三毕竟是头猪，野劲儿十足，但智商显然不高。金龙把浸酒馒头扔到车下。心中暗暗念叨着：哥们儿，千万别吃，吃就中人家计!但刁小三显然是把酒馒头吃，因为看到金龙和洪泰岳等人脸上都洋溢着阴谋得逞后喜气。接着又看到，金龙拍着巴掌说：“倒也，倒也!”这语言是从古典小说学来，古典小说里那些强人，在酒里加上蒙汗药，骗着人家喝下去后，就拍着巴掌说“倒也，倒也”，于是那些人就倒。金龙钻到车下，把醉得摇头晃脑刁小三拖出来。刁小三哼哼着，失去反抗能力，任由人们把它抬起来，扔到与新舍只隔着道墙猪舍里。这两问猪舍是独立房屋，是专为种公猪准备，他们把刁小三放进来，显然也是把它当成种公猪来培养。感到这是个荒诞决定。四肢强健，身体修长，粉皮白毛，短嘴肥耳，是猪中英俊少年，培养做种猪，是天经地义之事，可这刁小三——它容貌体态诸位已经知晓——这样劣种，能配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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