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经常把石棉灯网弄破，他弄不破。他经常眼瞅着那白得耀眼
灯网发呆，耳听着汽灯发出咝咝声响，他脸上洋溢着如痴如醉神情。院子里
团漆黑，正房里却渐渐明亮起来，好像里面起
火。众人正诧异着，就见那孙彪，用根棍子挑着汽灯，像挑着太阳，走出西门屯红卫兵司令部。院子里红墙、红树，都跟着焕发出光彩，红得耀眼，红得如火。
眼就看遍满院子人。倚在自家门口、像个封建大家闺秀样玩弄着辫子梢黄互助。站在杏树下目光滴溜溜乱转黄合作，她小分头长长些，她从牙齿缝隙不时吐出个个小泡泡。吴秋香在院子里来回奔忙着，似乎有满肚子话要对人说，但没人与她搭腔。西门金龙双手抹着腰，站在院子当中，目光严肃而深沉，两道眉毛紧蹙着，似乎在考虑重大问题。孙家三兄弟成扇面状护卫在西门金龙身后，像三条忠实走狗。黄瞳手持葫芦瓢，舀水泼在爹脸上。水，有反弹回来，溅落到光里，有顺着爹脸淌下去。爹已经坐在地上，两条腿平伸着，两只手按着大腿，脸仰着，承接着水泼。他很安静，不,bao跳，不噪叫，大概是姐姐到来安定他心神。娘在地上爬动着，嘴里低声唠叨着：灯呢?灯呢……娘浑身泥水，状甚凄惨，在汽灯强光照耀下，她头发，呈现片银白。娘还不到五十岁，可已经如此苍老，心中，不由得阵酸楚。爹脸上红漆似乎薄些，但依然是满堂红，水珠从那上面滚落，如同从荷叶上滚落。院子外边聚集很多前来看热闹人，大门外黑压压片。姐冷静地站着，宛若个女将军。把灯挑过来，姐说。孙彪小步紧挪，挑灯过来。孙家老二名虎者，可能是领哥旨意，从“司令部”里，搬出张方凳飞跑过来，安放在爹身侧两米处，让那孙彪将汽灯坐上。姐打开药包，拿出棉花和镊子，用镊子夹着棉花，放水里浸湿后，先擦爹眼睛周围，然后擦爹眼皮，虽小心翼翼，但动作极麻利。然后姐用个大号针管，吸清水，让爹睁开眼睛。但爹眼睛睁不开。谁来给他扒开眼睛?姐问。娘急着爬上来，拖泥带水。姐说：解放，你来帮爹扒开眼睛。不由得往后倒退几步，爹红漆脸，太恐怖。快点!姐说。将红缨枪插在地上，踩着水和泥，像只在雪地里行走鸡，翘腿蹑脚，靠前。看看姐，姐正手持针管等待着呢。试探着去扒爹眼，爹发出声哀嚎，声音如刀如刺，吓得猛跳，就到圈子外。姐怒：你怎
啦?难道忍心让爹瞎吗?那个倚在自家门口黄互助轻捷地走过来。她穿着红格子外套花衬衫，衬衫领子翻出来与外套领子重叠在起。大辫子在脊梁上翻滚着。许多年过去，这幕还记忆犹新。从她家门口到家牛棚外边，大约有三十步远近。这三十步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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