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扬起后蹄,把个破筐头踢飞。摇啊,晃啊,喉咙里发出灼热嘶鸣。感到缰绳松开。自由,冲开虚掩着木栅栏门,冲到院子里。听到正站在墙根撒尿金龙大声喊叫:
“爹,娘,咱家驴跑!”
在院子里撒几个欢,小试蹄腿,蹄下喀喀响,火星迸溅。看到自己浑圆屁股上月光闪烁。看到蓝脸跑出来,几个民兵也从正房里跑出来。房门洞开,射出半院子明亮烛光。直奔杏树而去,对那口釉彩缸尥起双蹄,哗啦声响,彩缸破碎,几块碎片飞得比树梢还高,降落在房瓦上,发出清脆声响。黄瞳从正房里跑出来。秋香从东厢房里跑出来。民兵拉动枪栓。不怕,知道他们会开枪杀人,但他们不会开枪杀驴。驴是畜生,不懂人事,如果杀头驴,那开枪者也成为畜生。黄瞳用脚踩住缰绳,扬脖子,把他扽倒。缰绳抡起来,像条鞭子,抽在秋香脸上。在她哀嚎中感到欢喜。你这个黑心肝小婊子,要跨你。从她头上跃而过。众人围逼上来。横心,冲进正房。是西门闹回来!要坐太师椅,要捧水烟袋,要端小酒壶,喝四两二锅头,再吃只小烧鸡。突然感到这正房变得如此憋窄,动弹腿便听到哗啷啷响声。屋里坛坛罐罐都成碎片,桌椅板凳四脚朝天或是侧歪在地。看到被逼到墙根杨桂香那张扁平金黄大脸,她尖叫使眼睛感到刺痛。看到瘫坐在青砖地上贤妻白氏,心中纷乱,忘记自己已经是驴嘴脸驴身体。想抱起她,却突然发现她在两腿之间昏迷。想亲她口,却猛然发现她头上流出血。人驴不能相爱,贤妻,再见吧。就在昂然欲蹿出堂屋时,条黑影,从门后闪出,抱住脖子,坚硬爪子,抓住耳朵和辔头。感到耳根剧痛,不由地低下头去。但随即便看清,像吸血蝙蝠样伏在头颈上,是村长洪泰岳,冤家对头。西门闹为人时没斗过你,难道成驴,还要败在你手下不成?想到此,怒火升起,强忍疼痛,昂起头,冲出去。感到门框像刮去身上个寄生瘤样,把洪泰岳留在门里。
长鸣声,冲到院子里,有几个人手脚笨拙地关上大门。心广大无边,再也不能受这小院局限,在院子里奔跑着,所有人都躲避不迭。听到那个杨桂香在喊叫:
“白氏头被驴咬破,村长胳膊断!”
“开枪,击毙它!”听到有人在喊。听到民兵拉枪栓声音,看到迎着冲上来蓝脸和迎春。奔跑着,用最大速度,积蓄着最大力量,对着高墙上那道被夏天,bao雨冲出来豁口,纵身跃,四蹄腾空,身体拉长,飞出院墙。
蓝脸家那头驴会飞传说,至今还被西门屯里那些老人们提起。当然,在莫言那厮小说里,更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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