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翰文站起,向裕王欠身拱下手:“谢王爷。”又坐下,端起身边茶几上茶碗喝口,放下,接着说起来。
这时裕王府寝宫里也生着好大盆冒着青火银炭。
两个女人,个贵为王妃,另个虽是商妇,却因出身歌妓身世离奇已经名动朝野,这时两人年岁也都相当,二十四五,又都属天生丽质,坐在这里竟有些惺惺相惜。
“出身也是贫家。”李妃显然已经向芸娘问好些话,为使她放下拘谨,更为把自己想深谈话说下去,先十分平易地说这句,接着说道,“问你些事,你尽管告诉,不用担心什忌讳,更不要不好意思。好吗?”
芸娘:“娘娘请问,民妇会如实禀告娘娘。”
江推行改稻为桑,就是那个高翰文提个‘以改兼赈,两难自解’方略,书生之见,当时就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。这次该不会又重蹈覆辙吧?”
“此时也,彼时也。”张居正坚定地回道,“高翰文当时提那个方略本身没有错,只是严党当政,各谋私利,才使得局面不可收拾。臣以为只要朝廷把住关口,切实把该上缴国库银子收到国库,把该给棉商棉农利润还利于民,这个方略还是行得通。”
裕王又望向徐阶。
徐阶接着说道:“商鞅立木之法,秦国立见富强。有好国策,又有可靠人去做,应该行得通。”
“那就叫他们进来。”裕王说道。
“那就好。”李妃笑下,又露出关切神态,“你长得这般出众,也不像贫寒人家出身,为什家里让你去当歌妓?”
芸娘沉默少顷,抬起头:“娘娘,这件事能不能不说?”
李妃:“为什?”
芸娘:“正如娘娘所言,民妇身世说出来犯朝廷忌讳。
古人讲究三十而须。四年江湖,四年商海,高翰文已经蓄起长须,黑软柔密飘拂在胸前,骨子里原有书卷气配上五绺美髯,比做士大夫时,更添几分风尘和飘逸,哪像个商人。那两只四年来遍阅名山大川和江湖风浪眼也比以前增添许多光亮,更给人种可成大事气概。老谋深沉如徐阶,精明睿智如张居正都被他相貌和气质所倾倒,何况裕王。
裕王这时望着他倦意也消去不少,靠在书案前静静地听他说着。
高翰文便坐在裕王对面靠墙椅子上,徐璠陪坐在他身旁,徐阶和张居正依然坐在靠南窗椅子上,都能清楚地边听他叙说,边看他表情。
“刚才晚生谈是现在淞江年棉布产量,和推行新方略后淞江每年可以增加棉布产量。”高翰文结束前面介绍,转到下个话题,“假以十年之期,每年可以递产棉布五十万匹。下面晚生再向王爷和阁老、张大人、徐大人谈谈增产后棉布如何销售。”说到这里,他显然喉头有些干渴,轻咽口津液。
“不急。先喝口茶。”裕王显然对他十分好感,关切地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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