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翰文倏地站起。
芸娘仍然定定地坐在床边:“让跟着你,不是因为你有多要紧,而是为看住。沈石让跟杨公公四年,是为保住他家财,保住他身家性命。现在这些公公让跟着你,那是因为沈石死,杨公公疯,万皇上再要追究江南织造局事必须留下这个活口。”
高翰文轻蔑地笑:“让你跟着进北京时候,杨金水疯吗?真像那个吕公公说,他这个干儿子好起来比谁都好?”
“吕公公说得也不全错。”芸娘答道,“杨公公坏时候是比谁都坏,可也有待人好时候。”
高翰文:“个日霍斗金太监,他会对谁好?”
芸娘站起,走到桌边,拿起火石绒布擦燃,点亮那盏菜油小灯。
看眼高翰文,见他仍然闭着眼睛,芸娘又走回到床边挨着坐下来。
芸娘:“明日大约就要走……”
高翰文睁开眼,望着她。
芸娘迎着他目光:“什也没有告诉他,可这也不管用。毕竟跟杨公公四年,知道事太多。”
慢慢移望向她目光。
自从那天吕公公来说那番让他们住到起话后,高翰文就再也没有这般正眼看过自己。芸娘眼睛立刻亮,向高翰文目光迎去!
如惊鸿瞥,高翰文那深深目光也就跟她碰,又移开,说句:“该说尽管说吧。”
这回是陈洪眼里冒出冷光:“叫他进去。”
不用那当值太监过来,高翰文已转身走进房内。
芸娘:“太监也是人。就因为他欠太多债,是债都要还。”
高翰文:“欠谁债,高翰文可与他们没有文债务。”
芸娘:“已经说,切都与你无关。杨公公是在还沈石债,沈石是在还
高翰文心头蓦地涌出丝酸楚,但很快又压下去。
他耳边又响起离开杭州前夜海瑞那句话:“只有沉默,才可能出狱……”
芸娘这时已不看他,她要把该说话今天晚上都说:“知道,自己贱。你心里从来就看不起。可跟着你并不像你想那样,没有谁安排要从你身上套出什东西。”
高翰文忍不住接言,淡淡地说道:“身上本就没有什东西可套。什杨公公也好,吕公公也好,加上今天晚上来陈公公,他们把高翰文也看得太高。”
“你本就不高!”芸娘突然有些激动起来,“这几个公公,还有朝廷,从来也就没有谁把你看得很高。”
也不知过多久,高翰文看到院子里闪着灯光,听到阵脚步声,接着是关院门声音,他知道,陈洪行已经走。他呆呆坐在窗前木桌边椅子上,微闭着眼。
芸娘不知是什时候进来,没有凳子,便挨着床边坐在那里。
这时月亮已经升到正空,屋外片凉白。
“把灯点上,好吗?”芸娘轻轻开口。
高翰文仍然微闭着眼睛:“点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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