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,整个大咸阳都死寂。
出降受降,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。
子婴是虔诚出降。整个出降队列徒步而来。只有子婴与王后,乘坐着
庙,而只能在日后族庙家庙中享祭。子婴已经不知多少次地数过,截至今日,他做四十六日秦王①,第四十七日便是他成为平民开始……
“君上,五更末刻,不能耽延。”
韩谈轻声呼唤惊醒子婴。
子婴步履蹒跚地扶杖出来,太庙庭院森森松柏林已经显出霜雾朦胧曙色,红光紫雾,整个天地片蒙蒙血色。子婴没有问韩谈此等征候是何预兆,子婴已经无心过问此等事。韩谈也没说天色,只在旁边陪伴着子婴默默地走着。未出庭院,太庙太卜令却匆匆前来,肃然躬道:“禀报秦王,太卜署作征候之占,红霾蔽天,血灾凶兆也。”子婴苦笑道:“血灾?上天不觉迟暮?几多血灾,用得占卜?”说罢笃笃点着竹杖去。路上,韩谈惶恐不安地低声道:“君上,老臣之见,今日得赶紧教两公子与王族人等体离开咸阳。太卜之占,素来是无异象不占,不可不虑。”子婴惨淡笑道:“国家已灭,王族宁不与社稷共存亡乎!逃甚?刘邦便是负约,要杀戮残存王族,嬴氏也认。天意若此,逃之身何用矣!”韩谈不再说话。
红霾笼罩中,咸阳宫开始悄无声息地忙碌起来。
降楚礼仪,韩谈与子桓已经与刘邦军约定过。子婴请以国葬之礼出降。刘邦哈哈大笑说,国葬便国葬,也是末世秦王番哀国之心,无碍大局。出降受降之地,选在咸阳东南轵道亭。这是座郊亭,大体在刘邦霸上军营与大咸阳之间官道边。因这条官道东出函谷关与进入太行山口轵关陉轵道相连,实际便是全部轵道关中段,故而直被呼为轵道,道边迎送亭自然也唤作轵道亭。
卯时到。当沉重悠长号角声从皇城传出时,周回数十里咸阳城头,黑色秦字大旗齐消失。守军士卒们放下手中兵器,默默地走下雄峻城垣。各官署仅存大臣吏员,人人身布衣,无冠无剑,默默地走出咸阳南门。皇城内残存皇族后裔与有官爵内侍侍女,则是人人白衣散发,无声地汇聚到咸阳宫前车马广场。
“国薨也——!皇城落旗开门——”
随着韩谈嘶哑悲怆呼声,皇城内外所有旗帜仪仗都消失,郎中们将斧钺器械堆积到城头城下所有指定地,悄无声息地汇进片白茫茫之中。原本平静麻木人群,随着韩谈呼声与仪仗旗帜消逝,突然哭声大起,内侍侍女郎中们纷纷扑向殿前玉阶头撞玉柱,惨烈自戕。片刻之间,白玉广场变成血泊之地……
子婴视若不见,领着残存人群缓缓流淌出皇城。咸阳城街市整个空,从皇城出来直到南门,条长长大道上空荡荡杳无人。直到子婴车马人群流出南门与大臣人群会合,依然没有个庶民身影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