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哥哥！你要离开秦国？”李斯霍然站起。
“老夫回韩领死，才能开脱族人。”郑国认真点头。
“不能！那是白白送死！”
“死则死矣，何惧之有？郑国渠成，老夫死而无憾！”
“老哥哥……”
“死封侯？”
“假若秦国识破，老夫被杀，韩国封
侯爵，食三万户。”
“活逃秦？”
“若老夫完成使命而侥幸未死，当逃离秦国，到他国避祸。”
“到他国？为何不能回韩国？”
。
“这个秦王……难矣哉！”良久默然，郑国
声长叹。
“老哥哥，这是何意？”李斯有些意外。
“你都是山东客，老夫可否直话直说？”
“当然！”李斯心下猛然跳。
生平第次，李斯
热泪涌出
眼眶，扑簌簌落满衣襟。
在与郑国起栉风沐雨摸爬滚打几年里，李斯只觉郑国是个认死理倔强老水工。郑国所有长处与所有短处，都可以归结到这点去体察。工程但有瑕疵，郑国可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地守在当场，见谁都不理睬，只围着病症工段无休止地转悠。但有粮草短缺民力冲突，李斯找郑国商议，郑国便黑着脸声吼：“你是总揽！问何来？”吼罢声扭头便走，且过后从来没有丝毫歉意。前期，李斯是河渠令，郑国说他是总揽而不愿共决或不屑共决，李斯也无话可说。可后来郑国做河渠令，李斯是河渠丞，郑国还是如此吼叫，李斯心下便时时有些不耐。然则，李斯终究是李斯，切不堪忍受，李斯都忍受。李斯有自己抱负，以名士当有襟怀容纳这个老水工颇有几分迂腐顽韧怪诞秉性，诚心诚意地襄助郑国，毅然承揽郑国所厌烦所有繁剧事务。李斯没有指望郑国对自
“韩国弱小，不能抵挡秦国问罪。老夫不在韩，韩国便能斡旋开脱。”
“这便是说，只有老哥哥死，韩国才认你是韩人，是功臣？”
“大体如此。”
“厚颜！无耻！”素有节制李斯勃然变色。
郑国长长叹：“老夫毕竟韩人，既负韩国，又累举族，何颜在秦苟活也！”
“你老兄弟有所不知也。”郑国很平静，也很麻木，盯着窗外明亮阳光眯缝着双老眼，灰白眉毛不断地耸动着，“当年韩王派老夫入秦，曾与老夫约法三章：疲秦不成渠，死封侯，活逃秦。老夫答应。那时，山东六国不治水，六国又有盟约，严禁水工入秦。老夫对天下水势若指掌，知道只有秦国不受山东六国牵制，可自主治水。入秦治水，大有可为，是当时天下水家子弟共识。然则，老夫若不答应韩王约法三章，便要老死韩国，终生不能为天下治水……”
“老哥哥且慢，”李斯摇手，“先说说这韩王约法。疲秦，是使命？”
“对。使秦民力伤残于河渠，疲惫不能东出，是谓疲秦策。”
“那，不成渠，便是不能使秦国真正成渠？”
“对。只能是坏渠，渗漏崩塌，淹没农田，使渠成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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