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王慨然点头:“老令有话,但说无妨。”
郑国对秦王拱手,转身面对黑压压片下属,习惯性地抓起那支探水铁尺,走近那幅永远立在幕府将台上泾水河渠大板图,嘶哑声音昂昂回荡:“李丞替老夫做黑脸,老夫心下不安。话还得老夫自己说,真正不赞同急就工,是老夫,不是李丞。诸位且看,老夫来算个粗账。”郑国探水铁尺啪地打上板图,“引水口与出水瓠口,要善后成型,工程不大,却全是细活。全段三十六里,至少需要两万人力。四百六十三里干渠,加三十六条支渠,再加三百多条毛渠,谁算过多长?整整三千七百余里!目下能上渠之精壮劳力,以百万整数算,每里河渠均平多少人?两百多人而已!筑渠不是挖壁垒,开条壕沟事,渠身渠底都
瓠口工地,两月完工!”
又粗壮汉子站起:“甘泉县与云阳县共战瓠口,两月完工!”
县令身后十几个汉子站起齐声喊:“甘泉县两月完工!”
郑国摇摇手:“瓠口开工早,不说。要紧是干渠。”
话方落点,其余县令们纷纷高声:“瓠口两个月能完工,县再赶紧些,两个月也该当完工!”立即有人跟上道:“要能抢得夏种!脱几层皮也值!”工将军们立即片呼喝,话语多有不同,其意完全样:跟上瓠口,加紧抢工,两个月可能完工!片昂昂议论,连禀报各县施工情形也忘记。郑国完全没有料到,本来是会议究竟能否确保秋种完工,如何竟突然扯到夏种完工?这是治水,儿戏!便在郑国呼哧呼哧大喘着就要站起来发作时,李斯过来低声句:“老令哥哥莫急,来说。”
不等郑国点头,李斯转身拱手高声道:“诸位县令,诸位工将军,秦国以军制治水,这幕府便是军帐,军前无戏言。诸位昂昂生发,声称要赶上瓠口工期,抢在夏种完工,心中究竟有几多实底?目下瓠口虽然打通,可四百多里干渠才刚刚开始。河渠令与谋划预定期限:瓠口扫尾之同时,九个月开通干渠,三个月开通支渠毛渠,总共年完工。如此之期,已经是兼程匆匆,史无前例。去岁深秋重上河渠,今岁深秋完工,恰恰年。若要抢得夏种,在两个多月内成渠放水,旷古奇闻!四百多里干渠、三十多条支渠、几百条毛渠,且不说斗门、渡槽、沙土渠还要精工细作,便是渠道粗粗成型,也是比秦赵长城还要大土方量。两个多月,不吃不喝不睡,只怕也难!治水之要,首在精细施工。诸位,还是慎言为上。”
县令工将军们素来敬重李斯,大帐之下顿时没声息。
李斯职任河渠丞,尚只是大吏之身,寻常但有郑国在场,从不就工程总体说话。今日李斯反常态,又是脸肃杀,王绾便觉得有些蹊跷。再看秦王,却平静地站着,平静地看着,丝毫没有说话意思。
“老臣有话说。”郑国黑着脸站起来。
无论李斯如何眼神示意,郑国只作浑然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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