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时尚有如此说辞,当真无可救药也。”唐举点竹杖便站起来,“守不当志,言不当行,纵有天命,亦当流于无形。足下好自为之,老夫就此别过。”
“且慢。”蔡泽跳下马拱手,却依旧黑着脸硬邦邦问,“蔡泽究竟何错?”
唐举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:“赵良说商鞅故事,足下可知?”
“何消问得。”
“足下之说辞,不觉与赵良同出辙?”
碑相传奇书,竟如计然、范蠡般,湮没在变幻莫测人世沉浮中去。此等奇书突兀面世,范雎如何不惊讶非常?
顾不得细细揣摩,范雎便目十行浏览起来。几节读过,他便发现这《计然书》评点比本文更是奇特。本文曰:“知战则修备,时用则知物,二者形,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已。”评点便云:“今世多战,修备更在战后。大战国乏,唯知养息致富而后起,国可长盛。四强皆衰者何?不谙战后修备之道也。”随着本文主旨,评点者又将计然“修备知物”细化为养息富国之六策:通货物、振百工、平物价、轻税赋、重水利、兴农桑。每策之后又有细化,竟是林林总总精当齐备!范雎虽非经济之才,然毕竟为相秉政多年,对国计民生之要害关节还是清楚,看此等见解,便知评点者绝然个经国致富之行家里手,不禁便是连连赞叹,口气便看下去。
五更鸡鸣,范雎犹在捧着书卷揣摩,品咂端详之间,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。
却说蔡泽回到燕山社寓,大商们便纷纷聚来聆听高论,以为这鲲鹏名士相府之行必是鸣惊人,便都想请这未冠丞相先行指点秦国商机。存这个想头,商人们便是分外慷慨热络,蔡泽未回时社寓正厅便是大宴齐备锦衣如云,纷纷议论如何酬谢这个看重商旅名士丞相。燕国商人们更是光彩过人,兴奋呼喝应酬不已。
不想蔡泽进得大门却是脸愤激之色,尚未就座便对着众人个长躬:“范雎不识时务,蔡泽愧对诸位,告辞!”甩红衣大袖便径自走。燕商们大是难堪,阵愣怔便连忙追出来劝阻,却不想这蔡泽出门便飞马而去踪迹皆无。山东商人们大觉无趣,顿时纷纷散去,只留下几个燕商对着满厅酒宴兀自发呆。
“敢请明示。”蔡泽依旧是副较真不服口吻。
“赵良之错,蔡泽之误,皆在唯以全身之道劝人急流勇退。殊不知历来国士入政,最是崇尚忠贞节义之牺牲,最是蔑视明哲保身之中庸。范雎两次举荐无节之人,误国害己,原本便对
飞马疾驰,暮色时分蔡泽便到蓝田塬下松林坡。正欲跃马出林,蔡泽却骤然勒住马缰愣在当道——前方树下方大青石上,个青袍斗笠老者正对着他悠然发笑。蔡泽顿觉难堪,走马上前黑着脸道:“先生笑?”
“足下不当笑?”
“蔡泽固当笑,先生更当笑!”
“老夫何当笑耳?”
“唐举易相大家,料运南辕北辙,岂非可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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