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功成而能身全,名士之大德也!”蔡泽词锋大展,“功成身死,是为小德。无功身全,是为无德。恶行遗臭,等而下之。大丈夫建功立业,当以全身而终为上。功成身死,人生至境之泰半,与贤哲极致相去甚远,不足效法也!”
“以鲲鹏高见,五百年来何人大德当可效法?”
“前有陶朱公范蠡,后有武信君张仪。功成隐迹而享尽人生极乐,全功全德也。”
“啪!”声,范睢拍案而起:“蔡泽大谬也!大丈夫不以天下兴亡为己任,唯以个人安危为至高,谈何大德传世?文仲治越安民,宁z.sha于相位而不随范蠡隐退。吴起变楚,明知与贵族为敌而不避凶杀。商君变秦,宁取杀身之祸而止息秦国内乱。此三人者,极身无二虑,尽公不顾私,宁负重屈己而不荒政误民,宁做牺牲而不乱政误国,堪称大德之最高风范,忠节之千古楷模!至于范蠡张仪者流,知难而退,见祸而走,狗苟蝇营于山野林泉,竟有尔等视为全功全德,当真令范雎汗颜也。足下自诩鲲鹏,却执篷间雀之说辞,便欲取范雎而代之,也未免小瞧这颗秦国相印。”
蔡泽面色通红,却可劲儿地呵呵笑着:“应侯之见,何
自认北溟鲲鹏,惊乍,果是游说有术也。”蔡泽这才肃然躬:“不敢班门弄斧,在下原是为进言丞相而来。”范雎虚手扶笑道:“既是有备而来,厅中说话。”
进得厅中,范雎吩咐女仆煮茶。蔡泽耸鼻头笑道:“秦有太山,这茶香算得纯正。”范雎便道:“饮得太茶,差强便是秦人。”蔡泽大摇其头:“未必未必,在下便是咥得肥羊炖,也还是燕人个。”范雎笑道:“做得秦国事,便是秦国人,何在乎咥羊吃茶?”蔡泽又是大摇其头:“未必未必。应侯为秦做事十余年,莫非便是秦人?”说话间女仆便将热腾腾茶水捧上来,范雎扬手个虚请,便悠然笑道:“先生左右遮挡,看来是有话在心不吐不快也。有何说辞,老夫洗耳恭听。”
蔡泽对着大陶杯冒出腾腾茶气深深地做个吐纳,方才悠然笑道:“应侯天下大器,何以见事却如此迟缓?”见范睢只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,便又是笑,“天有四时,人有代谢。功成者退,后来者进,君以为然否?”
范雎鼻头哼声,却还是没有说话。
“身强体健,心境高远,当是名士人生,应侯以为然否?”
“……”
“建功立业,千秋传颂,终其天年而无晚灾,可是人生善事?”
“……”
蔡泽大是尴尬,终于不甘这种有问无答自说自话,细长手指叩着座案便是泻直下:“五百年来,天下强国之功臣莫过于越之文仲、楚之吴起、秦之商鞅。然三人皆功成惨死,余恨悠悠。细究三人政行,皆是建功之才有余,立身之道不足也。虽有功业刻于史书,却终无大德流传后世,诚为憾事也。”
“足下鲲鹏高远,却以何为传世大德?”范睢揶揄地笑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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