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日驰驱,终于到云梦泽边。春申君跳下轺车,扶着屈原下车,便是深深躬:“屈兄,善自珍重。”屈原淡淡笑笑:“春申君,有最后言:楚国不堪腐朽,已经无力自救,定要去找苏秦,再度合纵,以外力保住楚国,等待机会。见到苏秦,代致歉,屈原意气太过……”说罢声叹息,便大步上小船。
“噢呀屈兄——,记住你话!”
小船飘飘荡荡去,屈原始终没有回头。
声:“屈原啊,你也苦,先起来,容想想再说。”
“屈原尚有言,望王容禀。”
“有话,你就说吧。”
屈原竟是慷慨激昂:“与秦国开战,全系屈原人所为,与他人无涉。臣恳请王:对战死将士论功行赏,对屈氏粮草如数偿还!此外,此战后虎狼秦国必来复仇,楚国目下战力太弱,恳请王交出屈原,以全楚国!”
“大司马——!不能啊!”屈氏族老们老泪纵横,片哭喊。
屈原站起来对族老们深深躬:“族中前辈们:屈原不才,若能以己之身消弭楚国危难,虽死何憾?屈氏世代忠烈,当以国难为先,切莫为屈原性命胁迫楚王,前辈们,回去吧,屈原求你们……”
“大司马……”老族长竹杖笃笃,竟是颤抖得说不出话来。楚怀王大是动情,时竟是涕泪交流泣不成声。
这场风波又次震撼郢都!屈氏部族不惜举族叛逆而死保屈原,屈原不惜死而为战死将士请功故事迅速传遍朝野。更令国人心动是,屈原竟自请楚王将自己交给秦国,以保全岌岌可危楚国,古往今来,几曾有过如此耿耿忠烈大臣?时间,为屈原请命呼声弥漫楚国,竟使老世族们不好开口。
楚怀王也英明回:先恢复春申君参政权力,而后拉上春申君起与老令尹昭雎等几名主政大臣密商日夜,终于诏令朝野:丹阳之战死难将士,全数论功赐爵,由春申君清点实施;免屈氏领地三年粮赋,以为补偿;罢黜屈原大司马之职,领三闾大夫爵,放逐汨罗水思过自省。诏令通告朝野,庶民们虽然还是怨声难平,却也是无可奈何。残余新派们也渐渐安静,毕竟没有杀屈原,也没有交出屈原给秦国,有老世族咬着屈原,还能让楚王怎办呢?
屈原离开郢都那天,十里郊亭竟挤满送别人群,有郢都国人,更有四乡村野赶来庶民百姓,四面山塬上到处涌动着默默人群,路边长案罗列,摆满人们献来各种酒食。正午时分,当春申君亲自驾车送屈原出城上道时,郢都四野哭声弥漫开来,随着那辆破旧轺车慢慢聚拢到十里长亭。站在轺车伞盖下屈原,苍老干瘦得全然没有往昔风采,他那永不熄灭激情似乎也干涸,只是木然望着四野涌动人群,片空洞,片茫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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