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王畿国人,进出洛阳自是家常便饭。然而,苏秦对洛阳却从来没有仔细品味过。少年离家求学,洛阳在他记忆中只是座硕大古老城池,片金碧辉煌王城宫殿。出山归来,进出洛阳不知几多,却也竟是熟视无睹,从来没有留意过洛阳变化。十多年修学游历,苏秦对天下潮流时势如指掌,对大国新城兴旺气象也颇为熟悉,临淄、安邑、大梁、新郑、咸阳、邯郸、郢都、蓟城,所有这些著名都会,他都能如数家珍般评点番,惟独对王城洛阳却不甚。在他心目中,周室天子已经是昨日大梦,洛阳王城也已经是过眼云烟,留下,只是道古老神秘天符,混沌得几乎没有任何具体感知。
今日,当苏秦以名士之身进入洛阳,要对周天子献上振兴大计时,才发现自己对洛阳是多生疏!路行来,仔细打量,竟是感慨万千。在当今天下,惟有洛阳完整地保留古老《周礼》规范:“农人井田,工贾食官”,切都由国府料理。如今王室国府,再也没有力量承担这细致繁冗管理。井田、作坊、官市、店铺,切都在松弛地溃烂着。目下正是春耕时节,农人出城,街巷就冷清得幽谷般,连平日最热闹官市也是人迹寥寥,只有打造日用百器作坊街传出叮叮当当锤锻声,使人感到这座城池些许生气。苏秦油然想到临淄齐市与咸阳南市,那真是市声如潮,绵延数里汪洋人海摩肩接踵,挥汗如雨,置身市中,当真是片生机勃勃!两相比较,洛阳便是座令人窒息古墓。寻常时日,总是振振有辞地评说洛阳王室奄奄待毙,实际上却并无真实体味,如今身临其境,用心体察,方实实在在地感到这个辉煌王朝垂垂老矣!
进入王城,苏秦已经不再惊讶。只是他没有想到,觐见天子竟如此容易。王城宫墙外,无所事事守军对有人觐见天子似乎感到很诧异,问姓名国别,听说是洛阳国人,领哨将军便挥挥手叫过城门内个小内侍:“领他进去便是。”
走过宽阔幽深门洞,便是天下闻名王场。
这片包围在龙楼凤阙中广场,全部用三尺见方白玉岩铺成,两边巍然排列着九座大鼎,中间形成宽约六丈王道。这便是象征王权神器九鼎?那时侯,九鼎是王权标记,具有无上神圣与权威,如同后来传国玉玺样,谁拥有九鼎,谁便名正言顺地拥有天子权力。九鼎分别代表着天下九州,鼎身铸刻本州地貌,铸刻人口物产与朝贡数字。这巍然九鼎立于王城,曾经意味着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率土之宾,莫非王臣”煌煌威权。百余年来,诸侯国举凡向王权挑战,第件大事便是图谋取得九鼎。从楚庄王问鼎中原之后,九鼎便成天下大国密切关注王权神器。刀兵连绵大争之世,人们其所以还能记得洛阳,十之八九,是因为洛阳有至高无上天赋权力象征——矗立在这里九鼎!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