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卫鞅也笑着拱手道:“多谢。咥!”便在欢笑声中和村人们起啃起烤羊肉。卫鞅撕下半羊腿,递给身旁村正女儿道:“给你吧,咥不。”女儿粲然笑,便拿过来放在手边。
瘸子尖声喊道:“来,山唱支——!”
便有山民吹起呜呜咽咽陶埙,村民们齐用木筷敲打着陶碗唱起来:
七月流火过山陵
女儿耕织男儿作兵
破旧衣衫,火光照耀下,黝黑粗糙身体上各种肉红色伤疤闪着奇异惊心动魄亮光!村人们掩面哭泣,唏嘘不止。
族老高声呵斥,“都抬起头来!哭个甚?这是迎客?”
村人们中止哭声,抽抽嗒嗒拭泪抬头。
卫鞅已经是热泪盈眶,默默拭去,哑声问道:“斩首立功,不能任官,连个爵位也不给?”
族老叹息道:“好远客哩,普天下爵位都是贵族。等黔首贱民,纵然斩首立功,也只配回家耕田卖苦。能在回来时领上千把个铁钱,泥土糊间房子,就托天之福,还想爵位?客从外邦来,天下可有国给贱民爵位?”
有功无赏有田无耕
有荒无救有年无成
悠悠上天忘苍生
陶埙呜咽,粗重悠扬歌声飘荡在夏夜山风里,飘得很远,很远。
回到老村正家里,看天上月亮,已经是三更将尽。老村正只有间两开间砖泥屋,显然无处留客。卫鞅对风餐露宿有过锤炼,坚持要睡在院子里。
卫鞅默默摇头,无言以对。
村正笑道:“说这些做甚?客又不懂。老歌,上肉吧。”
族老点点头,高声道:“咥肉——!”
瘸子高兴跳起来蹦到篝火前,拿出把短剑,极其利落将烤野羊割成许多大小样肉块。两个赤脚男孩子飞跑着专门往每人面前送肉。惟有卫鞅面前是块肥大羊腿。肉块分定,位直默默无言红衣老人站起,从腰间抽出支木剑,肃然指划圈,高声念诵起来,“七月流火,天赐肉,人各均等,合族兴盛——咥肉!”村人们欢笑声,各自抓起面前肉块。村正和族老向卫鞅拱手,“客请。咥!”
卫鞅知道,秦人将吃叫做“咥”。这是极古个字,本来发源于周部族。《周易》《履卦》就有“履虎尾,不咥人,亨。”卦辞。《诗经·卫风》也有“咥其笑矣。”歌词。老秦部族与周部族同源,又继承周部族西土根基,周部族特殊语言自然也就在秦人中保留下来。周部族东迁洛阳后,悠悠数百年,大受中原风习渗透影响,反倒是丢失许多古老语言风习。这个“咥”字,便成秦人独有方言!被东方士子讥笑为“蛮实土话”。卫鞅却觉得这个“咥”字比吃字更有劲力,口至食物便是“咥”,多直接!“吃”字呢,绕大圈,要乞求才能到口,多憋气?所以他到秦国后,很快便学会这个“咥”字,坐到案前,拿起筷子说声“咥!”便立即开吃。几次惹得侯嬴哈哈大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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