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来得很快,日已将暮,烟霭沉沉,飞起檐角在深红浅金暮霞底上渐渐变成暗色剪影。寒冬斜阳深,星子挂在远远天角,绽着冷冷光,像冷峭眉眼。
皇帝缓步进来,许多日子没来,他半点也不生疏,拣旧日位子坐下,便翻如懿抛在小几上常看书。
皇帝拉过如懿手顺势将她依在身侧,道:“怎看起老子书,你并不喜欢黄老之说。过两日朕择几本好书给你瞧。”
他话有蜜滋味,是惯常熟与甜,亲昵在动静间自然流泻。
如懿索性靠着他坐下,睇眼道:“正等着皇上拣好书来呢。对,听说画苑送来几幅宋代王冕梅花图,什时候皇上带臣妾细赏?”
他忽然扬首,叩拜,“多谢皇后娘娘成全奴才。”
如懿沉重地摆首,“不,你不是奴才。你明明可以有更好前程,却因为而成为低贱奴才。”
云彻苦笑,那笑容底下隐隐有几分平静痛楚,“等侍卫也好,太监也好,其实都不过是宫里奴才,并无区别。如果皇上此举可以平息怒火,保全娘娘,那奴才甘之如饴。”
天地间宛然有雷声震震,风卷残云疾聚疾散,悲悯与哀伤翻涌而上,不可遏止,泪水潸潸而下。她背着他,不愿让他瞧见自己眼泪,连哽咽也沉没着吞入喉底。
可是她遏制不住,自己颤抖双肩。
他温柔极,“你若想去,什时候都可以。”他眼睛扫,“对,小凌子过来,伺候得好?”
如懿觉得自己牙齿阵阵发寒战冷,她舌头抵着牙齿,逼出温声细语,“多谢皇上。小凌子是伺候过皇上人,在皇上身边久,再怎不好也会好。”
皇帝笑意无可挑剔,看她眼神似乎很满意。他抚着她手背,“那就好,朕今日特意让御膳房做你
凌云彻仰起身,静静凝视如懿身影。殿中声息全无,珠帘重重掩映,空余雪色残照。她侧影与枝瘦梅相似,有不胜之态。他黯然不已,“皇后娘娘是为奴才难过?奴才低贱,不值得娘娘难过。”
“不是,不是。”她悲怆因为懂得而更显脆弱,“凌云彻,在这个地方,站在万千人中央,哪怕笑着,也只有你看见眼底点泪光。这半生里,荣耀或许未曾与你同享,但每次落魄,都是你默默扶持。”
他轻轻笑,仿佛十五月夜流泻月光,清澈而温暖,“能如此,是奴才福气。也多谢皇后娘娘终于肯告知,原来你只是假作不知。”
如懿视线回避着,盯着不知名某处,怆然道:“可是凌云彻,如今你近在身旁,却根本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。”
“皇后娘娘不必在意。你只当奴才是你宫里根柱子,个摆设,无关痛痒,不加理会,这就是最好相处。也唯有如此,皇上才会满意。”他顿顿,语意幽沉,“皇上要奴才入翊坤宫侍奉,不就为如此?夜里皇上来用晚膳,娘娘万万要记得这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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