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昏流霞铺散如绮艳锦,叶扁舟于潺潺流水中划出,舟上堆满荷花莲叶,沐着清风徐徐,浅浅划近。个身影纤纤素衣女子坐在船上,缓缓唱道:“没乱里春情难遣,蓦地里怀人幽怨。则为俺生小婵娟,拣名门例、例里神仙眷。甚良缘,把青春抛远!俺睡情谁见?则索因循腼腆。想幽梦谁边,和春光暗流转?迁延,这衷怀那处言?”
这声声女儿心肠既艳且悲,如诉衷肠,且那女声清澈高扬,飞旋而上,如被流云阻住,凄绝缠绵处,连禽鸟无知也难免幽幽咽咽,垂首黯然。
如懿隐隐听得耳熟,已然明白是谁。转首却见皇帝脸庞棱角因这歌声而清润柔和,露出温煦如初阳般笑意,不觉退后步,正对上随侍在皇帝身后凌云彻懂眼。
果然,凌云彻亦猜到那人是谁,只是微微摇头,便垂眸守在遍,仿佛未曾听见般。
如懿嘴角微沉,神色便阴下去。
枝紫薇比在腮边,笑道:“公主还没长成,皇上就先怕被惜花人采折呢,可真真是阿玛最疼女儿啊。”
如懿见她言语毫无心机,便也笑道:“你在家时,你阿玛定也最疼你。”
忻嫔满脸骄傲:“皇后娘娘说得对极!阿玛有好几个儿子,可是却最疼臣妾,总说臣妾是他小棉袄,最贴心。”
如懿故意扑扑手中刺绣玉兰叶子青罗扇,扇柄上杏红流苏垂在她白皙手背上像流霞迷离。她仰面看天叹道:“难怪。如今正值盛暑,忻嫔你阿玛热得受不小棉袄,便只好送进宫来。”
忻嫔脸上红霞飞转,“哎呀”声,躲到皇帝身后去,片刻才探头道:“皇后娘娘原来这爱笑话人。”
所有人都陶醉在她歌声里,璟兕虽年幼,亦止笑闹,全神贯注地听着。曲罢,忻嫔忍不住拍手道:“唱得真好!臣妾在江南听那多昆曲,没有人能唱得这般情韵婉转,臣妾心肠都被她唱软。”
皇帝负手长立,温然轻吁道:“歌声柔婉,让朕觉得圆明园高墙无情,棱角生硬,亦少许多粗粝,生出几许温柔。”
正说笑着,只听云间微风过,引来湖上清雅歌声,带着青萍红菱淡淡香气,零零散散地飘来。
那是把清婉遏云女声,曼声唱道:“袅晴丝吹来闲庭院,摇漾春如线。停半晌整花钿,没揣菱花偷人半面,迤逗彩云偏。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。”
这歌声倒是极应景,只闻其声不见其人,极目望去,之间菰叶丛丛,莲叶田田,举出半人高荷枝殷红如剑,如何看得见歌者是谁。唯有那拖得长长音调如泣如诉,仿佛初春夜融雪化开,檐头叮当,亦似朝露清圆,滚落与莲叶,坠于浮萍,更添入暮时分缠绵和哀怨。
芙蕖盈芳,成双白鹭在粼粼波光中起起落落,偶尔有鸳鸯成双成对悠游而过,绵绵歌声再度在碧波红莲间萦回。
皇帝似乎听得入神,便也停下脚步,静静侧耳细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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