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忍耐就够?”他仰天倒着酒喝,冷然道,“还不如痛快醉,万事皆忘。”
如懿摇头道:“看你这个喝酒样子,大约不是为前程,就是为女人。偏偏这两样东西,都不是醒来就可以忘记。反而你越是借酒浇愁,越是没有半分起色。”
“前程?这种汉军旗下五旗包衣出身,家里又贫寒,能有什前程?”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烈酒,瞪着布满血丝眼睛,“所以没有人看得起,所有人都要离开。”
如懿冷笑连连:
,没有家世,向不受人重视,只是个最末流小太医罢,只能给宫女侍卫看看病。不过也好,若他都不能来,那就真谁也不能来。”
如懿站起身,又拿姜汁替她擦拭手腕和手肘关节,柔声道:“来是他心意,不来也无需怪他。富贵之中难见真心,你若落得这种地步他还真心待你,此人才值得继续相交。否则,不见也罢。”
惢心道:“小主,奴婢自己来涂吧。您往外起身走走,涂过姜汁地方会继续发热才暖得过来。”
如懿走到院中,只见月光不甚分明,雾蒙蒙似落着层纱。她蓦然听见声叹气,那声音便是外头来,分明是个男人声音。
如懿听得耳熟,不自觉便隔着疏疏门缝往外望去,却见凌云彻满脸胡楂,意态萧索,举着把酒壶往嘴里个劲儿地倒酒。她看不免暗自摇头。进冷宫这久,这个男人也算是朝夕都见得到难得正常人。虽然贪财些,倒也有颗上进之心。宫里人,谁不想往上爬呢,倒不和那些与他起侍卫般终日糊涂度日,只是如今,怎倒也颓丧起来。
她素性不是个遮遮掩掩人,索性便道:“人总有不遂心时候,你却只拿自己身子玩笑,以后再想要遂心,身子也跟不上。”
凌云彻本自心烦,所以连向要好赵九宵都打发不在身边,自顾自地喝着闷酒。此时听她这说句,心下愈加不乐,嘴上也不耐烦道:“你是什人什身份,自己也不过是晾在泥潭里起不来,还有心思理会别人。”
如懿受这将近年搓磨,心下自宽,也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,只在月色下将白日里晾着衣服又抖抖平整,道:“虽然身在泥潭里,可总不愿沉沦到底。要是将心口上口气松,便永远沉沦苦海,无法脱身。”
“难不成你心里还想走得出这鬼地方?”云彻冷冷笑着,“别痴心妄想。这个地方你走不出去,也走不出去。”
如懿抬头望着月色,淡淡笑笑:“走不出去又如何?好歹也得活出个人样来。若稍松懈,口气撑不下去,和这里那些疯疯癫癫整日在地上墙角打滚女人还有什不同。索性脖子吊死在那里,尸体也没得善终。”她蹲下身,看着茂盛欲滴青苔底下四处爬动蚂蚁:“你见过蝼蚁?蝼蚁尚且偷生,而且希望偷生得不要那艰难,所以无论怎样,都要忍耐下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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