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深垂蜷首,食指上留着寸许来长莹白指甲,以凤仙花染得通红欲滴,点点狠狠抠着那窗棂上那细长雕花缝隙,只听“咯”身脆响,那水葱似长指甲生生折断,自己只浑然不觉。须臾,冷冷把断指甲抛出窗外。
那年,死在怀中那个人。他血,口口呕在衣襟上。那鲜艳血色,洇在雪白襟上,心也因着他血碎成辇粉,漫天漫地四散开去,再回不成原形。
下意识地按住自己心口,腿上旧伤疼得更厉害。每到这样天气,腿伤就开始疼痛,似乎是在提醒,再也不能作惊鸿舞。
也好,他死,还跳什惊鸿舞呢,再不用跳。
微微冷笑出来,笑意似雪白犀利电光,慢慢延上眼角。
自温实初看守惠仪贵妃梓宫,卫临便深得玄凌宠信,步步当上太医院正,成为太医院之首。卫临医术又高明,向来为皇帝所倚重,且又是心腹,皇帝也知道,因此更加信任。现在忽然弃之不用,未必是不信卫临,只怕是对起什疑心。
语涉三殿下,是关于予涵那孩子。
心丝毫冷下去,似乎被千年玄冰紧紧压着。寒冷,透不过气来。
这些年,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感觉,这种冰冷无所依靠感觉。缓缓走到玄凌塌前,地下青铜九醨百合大鼎里透出洋洋淡白烟缕,皇帝所用龙延香珍贵而芬芳。打开鼎盖,慢慢注入把龙延香进去,又注把,殿中香气愈浓,透过毛孔几乎能渗进人骨髓深处,整个人都想懒懒舒展开来,不愿动弹。
可是此时此刻,不能放松,不能不动弹,只要个疏忽,个差池,今日切,他用性命保护换来切,都要灰飞烟灭。不只是死,多少人又要因为而死。
缓缓,缓缓地松出口气。
不!不能再冒险!这些年来辛苦,几番辛苦,已经撑到今天,再不能倒下去。
迅速合上鼎盖,步到窗前。沁凉风随着错金丩龙雕花长窗推开涌上妆点得精致面颊,涌进被龙延香熏得有些晕眩头脑。风拂在脸上,亦吹起散在髻后长发,点缀着浅紫新鲜兰花数尺青丝,飘飘飞举在风中。忽然觉得恍惚,仿佛自己还年轻,还在甘露寺那些岁月,青丝常常就是这样散着,散落如云,无拘无束。
心口盘思着端贵妃与德妃对说玄临病情反复话,卫临叮嘱也萦萦绕在耳边:“这两年宫中新人辈出,皇上留恋不已,又进好些虎狼之药,这身子早就是掏得差不多。只是毕竟是九五至尊,自幼底子在那里,太医院用药又勤,也未必是没得救。只看娘娘是什打算?”
天色阴阴愈沉,似乎是酿着场极大雨。膝盖上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,好像把小钢刀沙沙地贴着骨头刮过来挂过去,无休无止。
能有什打算?又能是什打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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