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凌费力地咽下喉中压抑怨与怒,沉声道:“当时莞莞气息奄奄,伏在朕膝头请求。”他闭上双眸,字句皆分明道来:“命薄,无法与四郎白首偕老,连咱们孩子也不能保住。唯有宜修个妹妹,请四郎日后无论如何善待于她,不要废弃她!”
四郎!四郎!当年便是她如此依依唤他!
太后绵长叹息冷冷击中肺腑,她道:“你亲口答允阿柔,绝不废弃宜修!”
玄凌愤声唤道:“母后!”
“皇上!”太后生生压制住玄凌悲愤,“你若罔顾对阿柔承诺,连她遗言也不听从,来日黄泉相见,你还有何面目去见她?”
笑,漆黑瞳仁中已经失散往日凝重光辉,仿佛是无穷无尽空洞与绝望,缓缓念道:“夫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,以备外治,兼资于内职,家邦之化始隆。惟中壶之久虚,宜鸿仪之肇举,爱稽懋典,用协彝章。咨尔摄六宫事娴贵妃朱氏,秀毓名门,祥钟世德,事朕年久,敬上小心恭谨,驭下宽厚平和。含章而懋著芳型;晋锡荣封,受祉而克娴内则。褆躬淑慎,恂堪继美于兰帷;秉德温恭,信可嗣音于椒殿。往者统六宫而摄职,从宜准前规;今兹阅三载而届期,成礼式尊慈谕。恭奉皇太后命,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。尔其抵承懿训,表正掖庭。虔修温清之仪,恰欢心于长乐;勉效频繁之职,端礼法于深宫。逮螽斯樛木之仁恩,永绥后福;覃茧馆鞠衣之德教,敬绍前徽,显命有龙,鸿麻滋至。钦此!”①
这是她当年立后诏书,每字都是她以心血以鲜血以性命换来,背诵如流。
太后置若罔闻,只平心静气看向玄凌,“皇帝,差枚朱印,那就是还没有废后。”
玄凌面色沉,态度愈加恭顺,“母后,朱氏之罪无可饶恕,儿臣不能不废她以慰莞莞九泉之灵。还望母后不要劝阻。”
太后微微笑,“你话倒是说在前头。也好,你要哀家不要劝阻,哀家也无意劝阻。漏夜前来见皇上,只是梦到莞莞昔年之事,想来说给皇帝听。”
玄凌面目哀恸,不可自已。太后怜悯地看着他,口中严厉却分毫不退,“你如今厌弃宜修,
玄凌神色凛,道:“是。”
太后慈爱地抚抚玄凌肩膀,“你对阿柔心,哀家清二楚,想必她说过话,你都还记得。所以,哀家只是提醒你。”太后咳声,低沉道:“阿柔临死之前,伏在你膝上告诉你话,你还记得?”
玄凌身子震,又惊又愕,他面色很快平静下来,清晰道:“儿臣无有日敢忘,只是朱氏罪大恶极。”
冷风轻叩雕花窗棂,卷着草木被雨水浸透湿冷气息透过幽深宫室。铜台上烛火燃得久,那烛芯乌黑蜷曲着,连火焰光明也渐渐微弱下去。簇簇焰火在绯红笼纱灯罩中虚弱地跳动着,那橙黄黯淡光影越发映照得殿内景象暗影幢幢,幽昧不明。
太后淡淡道:“哀家只是问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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