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静默,真是静,仿佛倚梅园中静无人般,天地间惟有那红梅朵朵,自开自落。
心跳得厉害,明明知道他在身后,龙涎香久违香气幽幽传来,只消转身,便是他。
有悠长叹息,缕稔熟嗓音,道:嬛嬛——是你?
这样熟悉而亲昵称呼,叫人不留意,以为自己还身在往日,椒房盛宠,欢颜密爱。喉咙口便有些哽咽,鼻翼微动似被什堵住,丝哭音连自己也难压抑,只是背对着他,极轻声道:臣妾失德,不宜面君。
嫔妃们唏嘘和讶异再难掩抑,他抢到身边,自背后环住:嬛嬛,你做什不看朕眼,你不愿再见朕?
求不够只有这些:愿父母安康,兄妹平安;二只愿能在宫中平安世;三愿便是想要愿得心人,白头不相离。
曾经那样期盼愿得心人,白头不相离,可是闻君有两意,却做不到故来相决绝……其实细细思量来,对玄凌也未真正要求过心,他是帝王,何尝不明白他处境,只是心底总是有些期盼,后宫佳丽云云,只是他心中稍稍特别些便好。这样执念,而今终究是真真切切地成镜花水月,痴心妄想。而平安,更是如后宫中情爱样短暂而虚幻。没有别路走,也没有别法子,惟有心机,惟有斗争,这样无休无止,才能换来片刻平安。所能还能有力可及,只有父母兄妹平安康泰。即便不为自己,也要为他们。何况孩子,仇人尚在,他不能这样白白死去。
心智清明如水,长吸口气,只等玄凌到来。
天气很冷,略显单薄衣衫不足以让取暖,手足皆冰冷,凛冽空气吸入鼻中要过片刻才觉得暖。
不怕冷,冷宫悲惨已经见过,唾面之辱也已承受。没有什可以害怕。
轻轻挣扎下,眼中已含泪
远远身后传来积雪松动声音,晓得他来,不只他,怕是今日雪宴之上嫔妃宫人们都已经到。李长做得很好,终于引玄凌来,不枉从前私下厚待他。
梅林后小连子早已听见动静打开养着蝴蝶琉璃大瓶,不过片刻,便见有蝴蝶抖缩着飞来。适时打开笼在披风中小小平金手炉,热气微扬,身上熏过花香越加浓和暖。蝴蝶寻着热源,遥遥便向飞来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双手合十,声音放得平缓且清柔,字字道:信女后宫甄氏,无才无德不足以保养皇嗣侍奉君王,心怀感愧无颜面圣,在此诚心祝祷吾皇得上天庇佑,平安喜乐,福寿绵长。若得所愿,信女愿生茹素吃斋,清心拜佛,再不承恩宠。
不晓得这个冰雪寒天里身上环绕艳丽翩翩蝴蝶是怎样夺目摄魄情景。但知道这样奇异情景之下,话会更易字字刻入他心上。何况白雪红梅分明间,独身青衣潇潇。
这样祝祷并不诚心,只是拼尽对他残余情意来字字说出,多少也有几分真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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