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后,她就要穿上凤冠霞帔,坐上八抬大轿,在路鼓乐吹笙喜气之中,嫁入他家门。就此,她就是他名正言顺妻子,那方鎏金庚帖至今还放在她枕下,上面以金粉画着戏水鸳鸯,比翼飞鸟,好合繁花,里面左右写着他们二人名字。
楚乔想,她也许就是那只青海雪鹃,褪去凌厉,消泯杀伐,安心住在黄金打造屋子里,纵然笼门大畅,也不愿再走出去。
这个世界上门有千万种,能真正阻挡住人脚步,永远是无形。
他是大夏司马,却也是有爵位藩王,而她也要以公主礼制出嫁,嫁妆和聘礼都堆砌在个院子里,各种珠玉奇珍成山成海。宫廷尚衣局为她裁剪嫁衣朝服,皇室赏赐也溜下来,各家大户豪门礼单繁长,将整整座殿房堆得满满。
她也少见多几分兴致,偶尔带着菁菁梅香和寰儿,起翻看着那些礼物,偶尔见到些奇珍,这些没见过太多富贵世面女人们就会夸张惊呼,像是群乡下进城土包子。
朱栏雕砌,彩瓦澄碧,阳光自枝叶缝隙间百转千回落下,有着陈旧古朴浅浅金辉。花影斜疏,春日在寝房外柳梢之上稍稍停驻,穿过晕暗窗楞,明灭不定流淌在她眼底。
方信笺捏在手指之间,上面隐隐有着兵甲烽火气味,墨迹淋淋,力透纸背,寥寥数语,像是波湖水,静静流泻在这暖春三月寝殿之中。
楚乔身月白色纱裙,靠在软榻上,窗前挂着只鸟笼,笼门是开着,只雪白鸟儿懒懒睡在里面,尾巴上三根红翎耷拉着,看不出平日里点威风。
月七说,这是诸葛玥养雪鹃,是青海最凶悍飞禽,速度极快,爪尖齿利,而且聪明。
楚乔用筷子挑起丝酱好卤肉,鸟儿几乎连眼睛都没睁,口夺去,嚼两下吞入腹中,歪着头继续睡觉。
今天晚上她就要住进诸葛主宅,由诸葛家主母为她准备婚前礼制,她没有娘家,婚前就只能住在诸葛府,然后由那个少时居住庭院,嫁进这座金碧辉煌司马府。
晨昏朝暮,时间如水中涟漪,圈圈晕开,远远荡漾开去。
住进诸葛家之后,并未见到长房主母,只是由荆家人陪着,楚乔将那名叫于筱禾女孩带在身旁,偶尔出神,这名出身于小门小户女子就会静静燃起把苏荷香。这香味很熟悉,依稀还是很多年前,在年幼时候,她于御药房学来调配之法。
钱苏子,钱百合,钱方桂,钱金粉,两钱荷蕊,两钱玫瑰沫,两钱芭蕉油,两钱……
都不是金贵药材,调配出味道却是安神养气,
真是只懒鸟,终日叫都不叫声。
楚乔仰着头看着它,手指摩挲着那张书信,心里微微升起丝暖暖欣喜。
虽然懒,但还是很有用。
这封信,曾经叫书信,如今却叫家书。
婚期已近,再有两日,他就要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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