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个时候才二十多岁!跟现在是两个人!”颇长烟龄酒龄熏陶丹珏嗓音,那是种粗粗、沙拉拉嗓音,可以给你听觉抓痒痒,因此你听就爽。
焉识嘴唇又动两下,似乎嘴唇又摆错形状而没有说成话。遇到这时候,丹珏和子烨会飞快对眼:他们父亲是个能说会道,开口成章人,现在嘴巴多迟钝?就在谁都在说话、谁都没听别人说什热闹中,子烨把婉喻安排在上座,中间隔着丹珏,又请焉识坐在丹珏旁边。
丹珏点几样点心:生煎馒头,蟹粉小笼包,萝卜丝饼,豆浆。锦江点心贵就贵在每样点心都比别家小半,丹珏嘻哈着评价。早点端上来,每人筷子都在为别人夹点心,都在和别人推让,有时被夹到别人盘子里点心又被夹回去,于是筷子在桌上横穿纵跨,充满盛情而缺乏效率。任何外人都能看出,这是个很少在这个档次餐馆消费人家,都很紧张
腰包呢?对老人自己在外吃饭做儿女不放心……丹珏向父亲建议这样意义重大早餐应当到锦江饭店去吃。
子烨骑车带着学锋,爱月骑着自己那辆打扮得珠光宝气红色小轮盘自行车,家人直奔锦江饭店餐厅。冯婉喻和丹珏还没有到。五分钟后,个身影晃进来,子烨抬头看,是陆焉识。陆焉识简直是摇身变。昨天晚上灰暗脸色完全蜕掉,两颊微红,眉毛又浓又黑。最让子烨家惊奇是他头卷发,昨天稀疏无力地贴在头皮上,勉强盖住他大大头颅,现在却浓黑卷曲,梳理成种年轻样式,可以想象他还能倾倒群贼心没死老妇人。看来老阿爷早出门,找到家理发店,把自己头脸好好收拾番。他看见子烨家脚步顿;他没有料到在这里会遇到伏击。
婉喻和丹珏相依而至。婉喻银灰头发做成宁静海面上波涛,额头上轻轻拱起个弯度,十分曼妙。身上穿着豆绿色外套,焉识不知道这种外套叫春秋衫。她看焉识眼,又回过脸去看丹珏,脸上两片浅红。这个岁数还如此娇羞,子烨和丹珏小臂上刷拉层鸡皮疙瘩。焉识眼睛忙不过来,会看婉喻,会又转向丹珏。丹珏感觉到这种气氛中必有可怕压力,喘气都急促。她索性扬起嗓门对焉识说:“你离开家时候,还在高中!现在你在马路上碰见,还会认识吧?”
焉识看不出丹珏在活跃气氛,排减压力,被她这句话弄得动感情,眼泪汪上来,面认真地点点头。
“……后来也看过你。”
丹珏率性地哈哈笑:“那不算,那是银幕上人!”
婉喻跟不上,此刻插话:“谁在银幕上?”
丹珏说:“那部片子很多地方都没有放映,你们那里倒是放映!”
焉识说:“们那里很多片子都比你们这里先放呢!”
他甚至有点炫耀,好像他去大西北逛二十多年,而不是九死生地服二十多年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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