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阿爷不再说什,但他不知怎又跟着爱月到大门外,正好看见爱月用把火钳子在挑那根绑在旅行包上布带子。旅行包拉链报废,他只能用布袋子把包捆绑起来。
“让、让自己来!”他说。
“你快去汰浴!”儿媳说,有点不耐烦。这家人很少享受浴盆里泡澡待遇,给他这待遇他还不领情,水都要凉!
老阿爷不理会她心情和心意,走过来用黑黑指甲解着布带子结,解不开,又用牙。他假牙不比指甲好用,所以最后还是指甲解开死结。他从里面拿出四瓶沙棘酒,两瓶菜籽油,塑料袋煮野鸭蛋。
…文…“野鸭蛋!自己捡来!”老头得意地把塑料袋在儿媳眼睛前面
她秘密恋爱,也不用听母亲“洗手吗?衣服穿这少?!”唠叨,更不用看父亲坏脾气面孔――每当她穿喇叭裤,他这副坏脾气面孔就摆出来。当晚她就把被褥和几件衣服打包,让父亲用自行车驮到她新居去。
爱月给公公烧两大锅水,倒进很久不当浴盆用浴盆。兑上冷水,浴盆里水涨到半满。老阿爷跟前跟后,道歉般嘟囔着“自、自己来,自、自己来”,嘟囔声,人就打个弯,双手朝前送,可以理解为作揖,亦可以理解为抢夺爱月手里毛巾、换洗衣服、小板凳――浴盆比较高,爱月担心老阿爷跨不进去(她太不解家里来这个老人怎样地身手矫健)。她要老人穿子烨棉毛衫裤。那是套洗得极其柔软,膝头和肘部打补丁旧衣服。像大部分上海女人样,爱月会缝纫,其他各种手艺也都会点,因为没有比学会各种手艺更省钱。
老阿爷看换洗衣服不是他自己,人又是弯弯:“、自己有,有衣服。”
爱月说:“晓得,你有。那些衣服给你洗洗再穿。”
老阿爷有点着急,说:“都、都是洗干净!”他自己生活这多年,多非人环境都把自己伺候过来,现在环境这好,怎能把自己交给人家去伺候呢?
爱月说:“子烨关照,要把你衣服放在开水里煮煮,再拿进屋里来。”
他们家住三楼,往上走半段楼梯,就是个小水泥露台。爱月在上面养四只下蛋母鸡,还垒口烧木柴灶,坐口铁锅,用来煮鸡食,蒸米粉肉。用煤气蒸米粉肉是用不起,两三个小时煤气费,把猪肉都蒸成龙肉――钱爱目原话。偶尔也在铁锅里染染毛线和衣服。实在想奢侈下,就用铁锅烧热水泡盆浴,那这里就成小型老虎灶(注:上海人把卖开水店家叫做老虎灶)。比如此刻为老阿爷烧水。
他们从火车站回来之后,子烨把他从西北带回行李放在门外,就是怕行李包裹着什微小活物回来。
老阿爷说:“老……白虱是没有。都捉干净。”
爱月笑笑说:“晓得你没有老白虱,阿爷。还是当心点好。你快去洗澡吧,水要冷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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