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烨看懂母亲心里在顶撞他,因为他接下去说:“老也老,还结什婚?难为情吗?”他并不讲清楚是谁难为情,对老男女呢,还是他们这对中年儿女。
丹珏看看母亲,调侃说:“姆妈点都不老,人家都以为她是大姐!”
不知道从什时候起,他们开始以调笑逗母亲开心。而母亲今天很不给他们面子,直是那张宁静得空白脸,低垂薄薄眼皮下,你看不出她眼珠子有丝活动。
“总归不能再结婚。不难为情也不行。”子烨说。“政治运动靠得住过两年要来次,放出来再捉进去人多是,中央领导就多是!过两年又要捉老头子进去,再离次婚?滑稽死!”
楼下有人叫喊:“冯家姆妈,有人找!”
客厅里,说:“没有神志乌之。”
子烨惊,似乎看着个突然学会回嘴孩子。但只是刹那,他就陪起笑脸。
丹珏把手里把钞票放到桌上说:“喏,姆妈,你买大头菜找头。九块六角。营业员说你跑得太快,刚刚拿着找零转过身,已经没你影子!”
子烨笑着说:“讲讲而已,其实就是拖着不找钱。看见姆妈这样老太太,他们心里已经算好要沓便宜。”
父亲冯子烨对于人评价向不怎样。他活好几十岁,碰到别人对他坏,他觉得爽气,大家过招就是;偶然碰到对他好人,他觉得很烦,首先弄不清对方这份“好”到底有什图头,要花许多精神去猜度分析,再说,对方对你好,你还得以好还好,来去,二来二去……多麻烦!
那是楼邻居家保姆嗓音。婉喻眼皮抬起来,她心里大堆混乱而大胆盼望就在她眼皮动作上。很快楼梯上便响起脚步声。这幢老楼楼梯又深又陡,像个音箱,可以把各家来人、走人消息通过脚步声传递给邻居们。
进来是中年女人,热络得要命,手拿着把伞,手端着碗青豌豆炒虾仁。丹珏认识那把伞是母亲,但婉喻似乎是第次见到中年女人,脸上堆起她见陌生人特有客套微笑。中年女人自顾自坐在八仙桌边,两句话谈下来,丹珏和子烨弄清客人姓何,是某知青母亲,住在两条弄堂后面楼上。多亏冯家姆妈补习,她知青女儿考上大学,这次从淮北农村席卷切地搬回上海,带点当地土产,青豌豆是其中之。从何姓女人话里听起来,她跟婉喻是熟识之极,好多次婉喻上她家补习,都是丢三落四,这把伞
丹珏嘴角沾着根抽半香烟,指着那封公函说:“老头子要回来,姆妈?”
婉喻说:“他是你爸爸。”她表情很中性,不怒不喜。
丹珏呵呵地笑起来。她说:“叫惯!”
子烨说:“他回来住在哪里?你们这里是两个女人,不方便。总不见得这大岁数再去结婚。”
婉喻不说话。她意思可以被看作:结婚又怎样?为什不可以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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