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荷兰时候,笛卡尔共搬二十四次家。对比笛卡尔无奈和不自由,老几对自己在黑号子里获得思考自由非常满足。没有个人比此刻老几更能体味笛卡尔“思故在”。柔软微臭黑暗中都是他“思”,他“在”;他跟自己“思”和“在”简直肩擦肩,头碰头。他决定从那天就开始给妻子冯婉喻写本书信体随笔。每次写给婉喻信里,他真正要说话都无法说,但他都把那些话存进记忆。
黑号子洞口每到早晨打开次,然后便桶和早饭盆在洞口进行交换,等于次体外生理循环。有天,在进行这个体外循环时候,他发现自己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合过眼。不间断黑暗把他身体和精神功能弄混乱,所有能量都提供给越来越奔放思维。个思路和另个思路竞赛,不久就有十多个思绪在赛跑。这些思绪把他变成支多芯蜡烛,同时燃烧,疯狂地消耗他。他盲写句子和段子落在无限黑暗上,黑暗可以无止境吸收他盲写成果,无论他写出多少,立刻填进无底黑暗,立刻被黑暗消化。每次他筋疲力尽地倒在芨芨草铺位上,闭上眼睛,希望思维停止喷射,希望所有蜡烛芯同熄灭,但他发现自己眼睛不知什时候已经大大地睁开,盲写句子个追逐下个,头个尚未落定,下个已经插进序列。
这以后,老几不再有困意,也不再有胃口,对于寒暖感受也迟钝。除在黑号子里来回踱步,疯狂盲写,就是坐在草铺上歇口气,接着再疯狂盲写。他从记忆里摞稿纸盲写到另摞稿纸,就像个盲棋棋手同时下五六盘盲棋。他从来没有好好地告诉婉喻,从重庆回上海大迁徙是怎样局面,此刻他有太阔绰时间来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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