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捞辈子。她让营业员把种开洋用金属勺子舀到她面前,她拿起颗干虾,放在舌尖上嚼嚼,又让营业员去舀另种。全是恩娘式精明,要试试开洋是否有潮气,越干越合算。就是那个唇齿小动作,就是那样抬眼,抿嘴,婉喻做得都那精巧细气。这精巧细气让人对她眼角细纹、缩水身高、小发髻、干缩皮肤都可以忽略不计。
陆焉识看得入迷,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自己却毫无感觉。
他在这里叫她声话,她会怎样?自从通缉令贴出来,她就应该做好跟他邂逅准备吧?她目不斜视地走。这点也还是从前婉喻,好人家女子是不旁顾。他让她走。他用袖口抹干眼泪,走回到糖果柜台,看见那个女孩果真是满脸期待地等他买糖果。他坏心情来,对她挑选糖果不理不睬,指种最便宜糖让营业员过称包好,然后沉着脸付钱。所剩不多钱又有部分走,成这些廉价糖果,在女孩嘴里咂咂有声地融化。
送女孩回家之后,他乘上往江湾去长途汽车。在自首前,还是要好好做个逃犯,所以同个浴池不能连续住两夜。他在江湾找到个民营小旅店,开在个木板楼房里,楼上楼下共八间屋。他是他那间屋最后个投宿者,同屋人都早已睡着,他们都是第二天要进上海乡下人。
这是个吵闹夜晚,同屋人打着猛兽鼾声(祖父不知道,他鼾声比他们更强健凶猛)。陆焉识设计各种跟婉喻见面场景,不断推翻旧又不断设计新。他认为最理想方法是见面之后让婉喻把他扭送到公安局,这样对婉喻可能有利,对孩子们可能更有利。丹珏英文对敌喊话说得很透彻,假如他对他们母亲还有丝毫顾念话,对他孩子们还有丝毫责任心话……对,就这办,让婉喻亲手把他送到公安局,他挨枪子也为婉喻政治进步赚上几分。这样他对那颗子弹就会更想得开。
他越来越清醒,两个拳头搁在棉被下面越抓越紧,抓出两手心汗来。他将跟婉喻美美地吃顿晚饭,找个情调好餐馆,梅陇镇?……不,梅陇镇不行,还是西餐比较优雅,那就国际饭店。这是推迟几十年顿晚餐,之间不再夹着个恩娘。他们会喝点法国红葡萄酒。他要好好地正面地看看婉喻,告诉她浪子回头金不换,就算判刑流放最终使得个浪子回头,让老浪子终于识好歹,看到他误自己和婉喻什,那就是国家替陆家办件正事。假如说完这些,还有时间,他会告诉她有关个叫韩念痕女人,他会请求她宽恕。
第二天下午五点时候,他已经在小人书摊子上坐好。马路对过学校大门里又是先放出学生再放出老师,最后放出婉喻。他会走上去帮她挎那个沉重皮包吗?……他们蛮可以这样度过晚年:他到她学校门口来,接过她皮包,跟她散淡地谈天,挤进挤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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